她在可口可乐系统工作十年，从法务到风控，工作内容随着商业模式更迭发生了很多变化。在她看来，做风控要比业务更懂业务，提前介入可以帮助企业防控风险、弥补损失。合同相对论第20期，法天使常金光对谈国际大厂十年工作经历的黄娉婷，听她谈谈大厂风险管理岗的日常，以及如何实现企业全业务周期的风险管控。黄娉婷：这是一个演变的过程，开始叫法务，后来变成风险管理。工作内容、管理理念会有些不一样。法务的工作大部分还是围绕法律，做些合同工作；风控的外延不断扩大，部门有同事专门做法务、合规、制度审查、法律培训。商业模式一直在不断更新，风控更多是走到前端预防风险发生。常金光：和大企业法务交流后发现，有BP这个职务，也就是商业伙伴，更强调了解业务，与业务相互结合。平时会做些什么工作？黄娉婷：风险管理是很重要的BP角色，除了需要以专业的法律知识作为支撑之外，还需要花很多时间与业务商量商业模式的运营情况，从法律角度提出有价值的建议。风控会走到前端和业务有更多碰撞，有些企业会叫这个是合规岗位，但其实名字无所谓，主要还是岗位职责和内容，像风险管理部门也会负责保险，不只是法律风控，还有预防、弥补损失的职责。此外，招投标工作，风控也会参加，工作量很大。常金光：听起来，风控偏未来新商业模式研究，有哪些需要研究的？黄娉婷：我们公司对于品牌、商誉、社会的责任等方面都非常看重，同时我们的客户类型也很多样。所以，不只是合同，各类消费者促销规则、新的商业合作模式都要进行合规审查。合同审核只是日常的一部分工作。黄娉婷：大企业一般会有专门内审的部门，内审、法务最好要剥离。内审一般对既有业务进行审计，然后指出问题，跟进改进。风控是风险管理、风险控制。在新业务产生时，风控会评估是否会触犯法律红线，提前思考风险。双方达成合作意向后，拟定合同、保险的安排，然后通过谈判，拟定并签署具有双方合意的合同。履约过程中，如果因为一方违约造成了损失，我们还需要提前预判，会不会涉及走法律程序，损失有没有好的赔付机制，保险是否已覆盖此部分损失等。所以，总体上看来，在业务全流程管理中，每个阶段风控都会有一定介入。黄娉婷：比合同全生命周期可能管理的节点都向前、向后有所延展。常金光：很多人每三五年会换一换工作环境，为什么会在一家企业一待就是十年？黄娉婷：我一直觉得我们公司是一个很好的工作平台。快消品行业随着大环境下电商的兴起、数字化的推进，不断产生各种新业务，面临很多新挑战，所以即使十年了，我仍旧觉得自己还有很多需要学习和不断精进的地方。日常工作中，我们需要面对各种类型的合同，这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研究明白的。公司与消费者、 供应商、员工等签订的合同涉及很多方面，做好每一面并不容易。而且，新法、新规、新业务也会带来很多影响，牵一发动全身，企业需要不断更新自己的制度、流程。其实对我而言，也还有很多想要去研究的，比如现在兴起的电子签约，AI智能审合同等。黄娉婷：法律法规每年更新，模板也会进行调整。生产制造行业法规变化，大家也会相互分享最新信息。模板在实现本地化过程中，花费了很大的时间。黄娉婷：这个没有统计。模板有点像既定的话语规则，非常节约时间。在拟定模板过程中，也会追求相对公平。模板使用则是一种博弈，体现了当下地位的抗衡状态。黄娉婷：企业是追求效益的，对于业务而言，法务有时会提高交易门槛。法务、业务创造效益的可见度不同，这一点可能大家都深有体会。风险管理在每家公司地位不一样。如果企业更重视合规，那风控的地位也会相对高一些。黄娉婷：已经超出我的期待，日常和商务沟通时，也会有一些冲突点。但我觉得有时，需要换位思考，懂得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问题很重要。业务也想拿到对公司有利的条款，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而已。我们经常在日常和业务沟通过程中，除了原则、底线不能碰，其他方面，我们会更温和的去进行公平的条件交换，这样一来，合同目的达到了，业务和合同向对方也都比较好接受。黄娉婷：有的。有时需要审核对方模板的合同，合同中只写权利，不写义务，或者是限额义务、违约条款也单方面的严苛，审核时也会有被“冒犯感”，但还是要有礼有节的去跟各方沟通。针对一些情境，我们会做法律意见书，具化、量化法律观点，让公司管理层更好进行决策。黄娉婷：比如，设备价值几千万，如果对方过错，只会赔偿10%，对责任进行很大的限定。遇到这种情况，如果实在无法达成一致，我们就会考虑通过其他方式来自我利益保护，比如投保之类的。黄娉婷：合同审核量、出错率、模板更新及时度报表的及时度等都算。我们也会评估案件是不是比去年有所上升。员工工作量不少，每个领域会有不同的合规要求，也会及时去做培训，提供相关的指引。其实最重要的价值体现在我们的工作产出提升了公司各部门人员对于合法合规共同的看见，并且愿意一起去努力践行。黄娉婷：风控外延到了业务，从招投标时，风控就开始跟进，可以了解到非常多商务内容。以租赁合同为例，除了法律知识，还需要了解消防知识，进行评估，也需要掌握一定的财务知识。如果合同写的清楚、明确，可以节约公司很大成本。黄娉婷：海绵心态很重要，我会找机会学习财务知识，和财务人员去交流，也会在合同中对税做些特别安排。合同也会给财务看一下，他们更加专业一些。常金光：既懂税务、财务，又懂法务也会很有优势。你们招人是什么门槛？黄娉婷：需要有扎实的专业知识，文书能力、沟通能力也很重要。黄娉婷：名校当然好，但更看重整体的能力，能不能把专业功底落在笔头很重要。常金光：法律人以专业表达为生，书面写作是核心基础。黄娉婷：立场不一致时，表达的能力很重要，能不能比较好的抓住出争议焦点，然后用比较合理的方式安排条款，实现双赢，这也是一种高要求。黄娉婷：保持开放的心态看待所有事情，且尽可能的比业务更懂业务。在和业务沟通时，不断去挖掘对方的深层需求。业务模式不停裂变，也要跟着去变，不断去了解、思考新模式有什么风险。可以站在业务角度思考问题，不断更迭自己的知识，深入了解业务，对业务的同理心很重要。很多时候，可以曲线解决问题。常金光：OPPO法总石磊曾有观点，法律人未来在公司扩大影响力，内控和风险管理是最适合的抓手。法务、合规、风险、内控四位一体，每个职能板块在企业侧重点不同，现在企业家越来越不喜欢用诉讼方式来解决问题。风控作为大企业的角色，有足够影响力，如果只局限在合同审查，影响力就会比较小。对外合规培训是深入到业务中的风控抓手，法律人还有很多可以作为的地方。你们在公司做什么会产生影响力？黄娉婷：培训是一个先导，只能留下一个印象。做BP特别有价值，业务会来征求意见。由于诉讼成本太高，耗费时间太多，所以，如果能用逻辑思维方式预知风险，给出一个预判建议，能这不仅在专业度得到认可，也可以提升部门的影响力。黄娉婷：会跑市场，但不是日常工作。主要会在业务开始时融入他们，跟他们一起讨论优选方案。黄娉婷：比如支付方式产生了很大变化，之前钱货两清，现在没办法实现现结，时间差会让这笔货款有风险。签收方式、签约方式也发生了改变。现在也会反思，AI具有自动学习能力后，很多法务也许会被淘汰，人脑再愿意学习，也不能像电脑一样迭代知识。贝壳网可以快速实现签约，我们能不能推进这样的变化。如果能够建立起合同标准，有了类似国际贸易术语一样的统一的语言，只需要增添与业务相关的个性化条款，谈判交易成本也会降低。常金光：对业务是一种拥抱、投入的状态。对于销售渠道，你们有哪些思考？黄娉婷：电商渠道，网上下单看似一致，背后则因为平台方的经营方式不同，商业模式也完全不一样。商业模式在不断的更迭，每个模式都需要个性化的合同条款去约束。黄娉婷：合同是双方、多方的合意。好的合同不能存在特别大冒犯感，应该多去转换角度。冒犯感越强，双方心里的堤坝会越筑越高，谈判成本越高，达成合意越难。所以，我觉得应该在双方都相对公平的情况下，实现共赢才是一份好的合同。常金光：很多强势方无意中会有很强的冒犯感。有时克制会更高级。
作者：[美]马歇尔·卢森堡(MarshallB.Ros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