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侯家人逃荒内蒙记【十】
〓 第 1340 期 〓
文|侯建 编辑|王成海
老大朝君忙乎上了，宗儿的婚事有着落了，前几天订下了日子，二月初三娶媳妇儿过门。
宗儿老大不小了，在老家这个年龄娃也抱上了，可不是这几年一直在忙于生计就耽搁了。这好不容易他二叔的财主看上了，不要彩礼，还给地置房子。
财主姓万，一家很善良，不像一般有钱人那么恨，那么抠门。他们也是由山西晋中而来，在归化做买卖发达后弃商从农，在榆树村置的田地，过起了逍遥的田园日子。
都是老乡，好商量。俩孩子年龄也差不太多，姑娘眉清目秀，知书达礼。
侯家人刚来几年，也没多少亲友，只有牧人老哥敖日布一家和村里的乡亲们。
朝君便择日骑马入山，向老哥嫂去报喜，没用半天就到了。大冬天白雪皑皑，满眼白雪黑石和梢头上挂着雪片的树，山里很静，马蹄声作响回声阵阵余声不绝。惊起的兔子，狍子，不时的从眼前掠过，在雪地上留下串串脚印。
转过十几个弯来，又望见了曾经的那个温馨的木栅栏大院，袅袅青烟直直向上升起。半山坡上昌儿背着个布袋，悠闲地赶着那群羊。
昌儿也已十六岁，在这六年里，在老哥一家人的呵护下身体健壮了不少，眼前的这群羊被他调教的也非常老实听话，那俩条狗不远不近地在周围溜达。
随着一声马叫低鸣，俩条狗被惊厥，欢叫着急速地奔下坡来，也惊动了家里的人。
格日娜侄女眼尖望见是叔叔，便喊着“安吉，安吉，叔叔来了”，一家人忙着迎了出来。
一袋袋农家新鲜小吃就是一片心意，是远方妈妈给予的思念，晚上放羊归来的昌儿与侄女格日娜，边打闹边津津有味地吃着玩着，老哥俩大碗喝着马奶酒，啃着大块羊肉，唠叨着这一年来山里山外的新鲜事情，对马大鹏的死拍手称快，一年前被他抢了十几只羊的事啦，也就释然放下啦。人总是这样，‘一旦无常万事休’，生前所有做过的事，不管是错是对是恩是怨，都如风吹落叶随风飘去，多言也再无意义。
说起宗儿借调当了归化府的小捕头，一家人高兴的不得了，宗儿总算是出息了，有了一个很好的体面的差事。为朝庭做事，干的好了，说不准还能有提拔发迹的机会。
宗儿的婚姻，完全是重中之重，是大家都关心的大事儿。不管你去哪里，不论你干什么，传宗接代永远是家庭的责任，国家的义务，也是我们未来的希望。
朝君就说:“宗儿的婚事也定好了，年后二月初三过门”大哥高兴地说:“赛！赛！赛！我一准下山去吃喜酒去”。
老哥俩好久没在一块喝酒了，又遇这么多喜事，有说不完的话，也说起了长毛子。
听说长毛子打到了南京，还建了太平天国，有田同耕，有饭同吃，有衣同穿，有十多万人马。朝廷的大官曾剃头，在长江口还被打败，几乎跳江自杀，长毛子现正向北杀过来了。归化远在西边，一时半会儿还打不过来，绥远将军也在备战操练兵马。
这都是大烟给害的，抽的人们软弱无力，哪里还有打仗的力气。
敖日布大哥不由得对绥远的兄弟和儿子担起了心，如真打过来，他们首当其冲的在第一线。
其实当时大毛子已经兵败了，强弩之末。在清军与地主武装联合压制下节节败退。
到是今秋英国军在南方广州又打了进来。
肆虐的大北风带着雪片儿刮了一整夜，冷风吹的头痛，用被子蒙住了头，朝君大半晌起来拉开门，却见白茫茫的一个银色世界，雪花在太阳光照耀下还一闪一闪狡黠的眨着眼。
过去农村的房子大多是一门一窗的那种土房子，窗户没有玻璃。是把木方框镶嵌在墙里面，在方框里用本条做成好看的镂空式样型的，再用粗麻纸裱糊起来，贴上几祯花草牛羊的剪纸，冬季的晚上在外面用草莲子堵上，也很暖和。门也做的简单，就是把圆木锯开成板，用木板对茬粘合或用铆榫固定做成门，再与框上下的转子相合套，就是一套笨拙且走风露气的门。百年前的过去，人们就是这样，生活在没有温暖温饱的世界里。
这已过了腊八了，风还是那么紧，天还是那么冷。
昨晚上，大哥意味深长的话还回想在耳边：兵荒马乱的年代，孩子们到了婚嫁的年龄，能给他们把婚事办了，我们也就放心啦。昌儿与格日勒也大啦，也该成家了……
是啊！大哥大嫂虽为蒙古族，但与我家有恩，亲同手足。在六年前出走大后山被困之时，伸出了援救之手，一家人住了大半年，还收了昌儿做义子。现在又提出了为俩孩子成婚的意思，这是天大的好事。但自家贫寒何以承当？
一年多未见，老哥俩昨晚的酒喝的比较多，推杯换盏到午夜，大风雪起时方才歇下，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昌儿是个好孩子，性情温和，脾性好，肯劳肯干深得老哥一家人喜爱。这不，早早地起来就扫起了雪。格日勒也不离左右，俩孩子笑闹着锄雪扫雪配合的十分融洽。
羊圈里的羊也增多了不少，毛色油亮，几十只小羊羔在母羊妈妈身边活奔乱跳的。
秋天里割下的青草一大垛在栅栏里被雪覆盖着，几只山鸡悠闲地在边上梳理着自己青灰色的毛，那是昌儿在夏季的一个大雨天在大山里捕捉的。听他们说，几个月前就在山里发现有一群野鸡在沟边觅食，那里也很僻静，不见其他野兽出没，还见有老母鸡抱窝，就猜想过些时候就会孵出小鸡仔了。月余后下雨那天，格日勒随着昌儿就出发了，带着网子笼子翻山越岭直奔那条大沟，在沟掌处终于找到了那群鸡。便拉开大网在大雨的掩护下小心翼翼步步靠近，最终大有收获，除几只漏网，几乎全部被捉。十几只野鸡几十斤重，宁是让俩个年轻人从十几里外背了回来。看着花花儿的毛色不忍宰杀，圈在笼子里驯服，慢慢地就变成了现在这样没有野性的鸡。时不时还下几颗野鸡蛋，一家人甚是喜欢高兴，就这样养了起来。
野兔看来也有不少，雪地里一溜溜兔蹄印一直延伸出去。老哥哥就是顺着兔蹄印，扛着弓打兔子去了。
大嫂是个勤快且热心的人，一大早起来便忙乎上啦，先在院子里转一圈，看看有没有丢失或不对的地方，查看下羊圈里大小羊情况，这才回屋生火做饭。昨晚风雪，兔子会留下新鲜的脚印，又跑不远，正是打猎的最好时机。大嫂便草草为大哥做了顿便饭，背了些干粮上山走了，还嘱托一家人不要惊动我，让我好好休息。
近中午，饭罢，几年不上山打猎，手痒痒的很，便又拾掇出曾经用过的那张弓和刀，带着昌儿和格日勒顺着大哥的脚印赶了上去。
山还是熟悉那座山，从山脚下弯弯曲曲爬雪堆，过冰滩，一路艰辛。俩孩子嘻戏追逐打闹，一路畅快。全然忘记了这是出来打猎这茬，路上被惊起跑走的兔子、狍子也有几拨，也没有追逐的想法。
朝君看着这一对孩子俩小无猜、如此愉悦，心里高兴合不拢嘴。瞭望着这银白色的山恋，洁白而纯净，这和谐而平安温暖快乐的生活，却是在这闭塞的山沟沟里。
感慨自己曾经的过往，是多么的艰难，吃过多少苦，受过了多少罪，生活却还是难以为继，最后不得已远走他乡。
更感慨命运造化，逃荒路上风霜几多，却又巧遇好心的人们相助，送给了自己一家人无尽的幸福。【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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