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书红颜录》珍珑棋局后篇(二)
[何足道]说: 原来姑娘也是剑道中人,在下见猎心起,便不客气了!
【方湘筠】vs【何足道】
[何足道]说: 姑娘剑法果然精妙,在下佩服!来来来,再试试这路剑法如何?
[殷素素]说: 且慢,何先生剑道之不凡,我们是都见识了,却不知余下二圣又是如何?
[何足道]说: 姑娘见疑,在下怎敢不遵?久闻惜花公子也是曲艺大家,在下胡乱弹奏一曲,敬请品评。
[何足道]说: 〈解下背後古琴缓缓弹奏起来。只听得琴声之中杂有无数鸟语,初时也不注意,但细细听来,琴声竟似和鸟语互相应答,间间关关,宛转啼鸣。他身周树木上停满了鸟雀,黄莺、杜鹃、喜鹃、八哥,还有许多不知其名的,和琴声或一问一答,或齐声和唱。〉
[殷素素]说: 听得先生雅奏,空山鸟语,百禽来朝,实深钦佩。此曲莫不是《空山鸟语》?不,不是,应当是《百鸟朝凤》才对。
[何足道]说: 姑娘深通琴理,若蒙不弃,愿闻清音。
[殷素素]说: 小女子虽粗通琴理,但比起先生的神乎其技,却差得远了。不过既已听过先生的妙曲,不回答一首,却有点说不过去。好罢,我弹便弹一曲,幸勿取笑。
[何足道]说: 岂敢?
[殷素素]说: 〈且奏且吟〉『考盘在涧,硕人之宽。独寐寤言,永矢弗谖。 考盘在阿,硕人之薖。独寐寤歌,永矢弗过。考盘在陆,硕人之轴。独寐寤宿,永矢弗告。』
[何足道]说: 〈面露喜色,举琴和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曦。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殷素素]说: 〈曲调一变〉『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谢衡]说: 〈微微一笑,举箫应之〉『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谢衡]说: 〈三人四支不同曲目合奏,一应一答,说不出的奇妙动听。一曲终了,众人皆沉浸其中,久久回味。〉
[何足道]说: 〈意犹未尽〉茫茫人海,难觅知音。在下今日何其幸哉,这般有缘遇到殷姑娘和谢公子,真是不胜欣喜。这‘焦尾琴’也算得上是一架好琴,便赠与姑娘,以慰在下生平之愿。
[殷素素]说: 先生高风犹如高山流水,小女子便却之不恭啦!
[谢衡]说: 先生琴艺高超,犹在剑法之上,想来棋艺更加非凡。在下新近偶得一局棋谱,还请先生指教。
[何足道]说: 不敢,公子请。
[谢衡]说: 先生请看。〈剑气流转,嗤嗤声响,石屑纷飞,须臾间在青石地盘上画出一个棋盘,白子为圆,黑子为叉,摆下一局棋来。〉
[何足道]说: 好,好,黑棋不按棋理,兵行险着,跳脱定式,白棋虽失先机,稳扎稳打,守得滴水不漏,黑棋却也一时攻之不下。……好,如此针锋相对,角斗甚剧,绝世好局啊!
[谢衡]说: 何先生且看,本来开局白棋已失先机,十成中输了七成,之后一味防守,虽然挽回一成,到底是输多胜少,至这黑六十九步一下,白棋已是凶险异常,如临深渊……岂料最后却是白棋迫得黑棋推枰认输,你事先可料想得到?
[何足道]说: 怎么可能?这一路看下来,黑棋白棋都是绝世国手,黑棋更稍胜一筹,又岂有忽施昏招,葬送好局之理?若依常理,两人继续下去,终还是黑棋获胜的机会大得多些。……不不,我苦思冥想,也没瞧出白棋竟有可生之理。
[谢衡]说: 那是因为白棋第七十八步竟天马行空,奇峰突转,一举而反败为胜。在下初见此局,也以为白棋必败,但若下得这至为关键的一手,余下便可迎刃而解了。先生可需在下为你指出这一步?
[何足道]说: 不用,不用。弈棋原是斗智之术。良贾深藏若虚,能者示人以不能。这等千古难遇的棋局,怎能轻易放过?在下一日想不出此步妙手,一日便不离开。公子若有要事,但请先走。
[谢衡]说: 哈哈,既然如此,在下便告辞了,预祝何先生早日破得这“魔犬局”。后会有期!
[何足道]说: 有了有了!这一边可以先挡后顶……不对不对,若是如此,便无后路了……
……
[方湘筠]说: 「哼,你不忿他向殷家妹子示好,便这般戏弄他,真是奸诈小气之极!」
[殷素素]说: 「那位何先生啊,与其说是什么琴圣,棋圣,倒不如说是琴痴、棋痴。这下衡郎可真坑苦人家了。」
[谢衡]说: 「你们只知其一,未知其二,何先生这次来中原,本就不情不愿,如此不伤和气,让他应付搪塞,岂不是最好不过?」
[殷素素]说: 我虽粗通棋道,也能瞧出对弈二人的棋力之高,只怕是当世所无。如此棋局,亘古未有,衡郎到底是从何处得来的?
[谢衡]说: 〈微微一笑〉非也非也,执白棋者是人,执黑棋者却是一只泰西机关犬,乃数千承绪猿的精血练制而成。此犬钢筋铁骨,无喜无悲,无色无欲,熟记古今所有局谱定式,已臻奕道之极致。岂料却败于白棋那妙手偶得、羚羊挂角的神之一手。此局变化之奇,亦可算是“人定胜天”了。
[殷素素]说: 衡郎,这“承绪猿”又是何物?泰西诸国特产的猿猴么?
[谢衡]说: 非也,非也,昔董子公羊学兴,墨翟之徒式微,乃西行入大秦。后千八百岁,有矩子名图灵者,从易理阴阳之学中,悟出了天人化生的造化之道。所制偃师机关,无喜无悲,无色无欲,而智出于人上。其徒众承其余绪,皆蓬头垢面,貌若猿猴,望之不类人形,呼为“承绪猿”……
[方湘筠]说: 你就瞎吹吧,什么会下棋的猿猴狗子,这是将我们当小孩子哄么?〈微微凝思〉「这个人,到底还有多少稀奇古怪的把戏?离得愈进,愈发看不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