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书红颜录》雕弓天狼篇初稿(六十四)
林朝英:雪妹,你天资甚高,进境神速,咳咳,竟大出我意料之外,若是单论轻功,我怕是也追不上你了……咳咳……
林暮雪:姊姊,你躺好别动,等你病好了,我还不是像那些雀儿一样,怎么飞也飞不出你的手掌心。
林朝英:老大不小的姑娘了,还是这般顽皮……〈摇了摇头〉本门内功的要诀,你可都给忘记了……
林暮雪:没有没有,雪儿记得清清楚楚,本门内功须得“十二少、十二多”,便是:『少思、少念、少欲、少事、少语、少笑、少愁、少乐、少喜、少怒、少好、少恶。行此十二少,乃养生之都契也。多思则神怠,多念则精散,多欲则智损,多事则形疲,多语则气促,多笑则肝伤,多愁则心慑,多乐则意溢,多喜则忘错昏乱,多怒则百脉不定,多好则专迷不治,多恶则焦煎无宁。此十二多不除,丧生之本也。』
林朝英:你只是背得滚瓜烂熟,平日却又仔细做到了几条?咳咳,需知这七情六欲,最是伤身损颜,喜怒哀乐,也都是尘间业障,今后要心如止水,不可言笑无忌,如此这般修行,驻颜长生,方乃可期……咳咳……
林暮雪:姊姊,你别急,我以后都听你的就是了。〈暗暗叫苦〉「哎,这劳什子的鬼功夫,早知道就不练了,不能哭不能笑,不能喜不能愁,实在是闷死人了。」
……
林朝英:『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咳咳,唐婉这首《钗头凤》,写得真好,便和我此刻的心境一般。
林暮雪:哎,姊姊,你都病成这个样子,那王老吉也不肯来看上一眼,实在也太无情无义了!
林朝英:他从前叫王中孚,字允卿,出家后改名王喆,字知明,道号重阳子,并不叫“王老吉”,咳咳……
林暮雪:我才不管,取那么难念的名字,诚心让人念错字么?还是就叫他王老吉,来得省事。哼哼,姊姊你等着,我这就去重阳宫把那个负心人捉来。
林朝英:不要去,雪妹,不要去……重阳宫高手甚多,那人还创制了一路以多敌少的“天罡北斗大阵”,很是厉害,你一个人去,寡不敌众……
林暮雪:姊姊放心,我又不会傻傻地和他们硬拼,只等他那些熊包弟子落了单,便一个接一个地收拾了,哼,看那王老吉还敢不来么?
林朝英:〈展颜一笑〉是啊,小林女侠,暮雪仙子,连我现在这样子,也都拦不住你了……
林暮雪:姊姊就别臊我了,我能有多大本事,还不是你手把手调教呢?那王老吉毕生武功都被姊姊破了个干干净净,还好意思去和人华山论剑,说自己是甚么“天下第一”,真是不要脸地大吹法螺。我就算捉不得那人,在重阳宫大闹一番,把全真教弄得人人灰头土脸,也算给你出了口恶气。
林朝英:唉,我与他争了一世,谁也不曾让谁,到头,也不想再争了……你别去,他若有心,自己会来,若无心,不来也罢。
林暮雪:可是姊姊,〈带着哭腔〉你就甘心这么被那个混账道士欺负一辈子么?我不服,也不平!
林朝英:我好强了一辈子,临到末了,也不想再委曲乞怜,徒惹笑谈。何况,我本也不想见他……咳咳,便是见了,也是相对无言……
林暮雪:姊姊,你别灰心,你武功这么好,内力这么高,怎么可能扛不过这点小病么?我们也别耗在这里了,我带你去遍访天下名医,甚么“药王”甚么“医仙”甚么“阎王敌”,我挨着把他们寻来。
林朝英:世间再高明的医生,医得了病,救不了命,我的身子自己清楚,这几年强行冲关《玉女心经》,与我本性大不相合,急于求成,加上分心旁骛,如今耗尽心力,内里脉络,已是千疮百孔了。
林暮雪:〈心中如遭重锤,但觉无尽酸苦,〉我不信……你骗我的……
林朝英:雪妹啊,你性子倔,又和我一般的要强,今后修行内力,千万要心平气和,领会不及之处,千万别一个人强练。出点什么岔子,轻则伤筋动骨,重则……咳咳,雪妹,勿效我,急于求成……到头来,空自劳苦……我说的话,你可都记住了?
林暮雪:〈泪水淋淋而落,啼泣不止〉呜呜,你都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练什么功夫?你定要去死,我便抱着你躺进一口棺材里,这辈子休想离了我!
林朝英:傻丫头,我阳寿已尽,你还有大好年华,怎可为我轻掷?这门《玉女心经》,耗尽你我多年心血,以万千机巧补足女子力气之短,若能大行于天下,我等女儿家从此皆不再天生便低人一筹。……你,定要继承我的志向,寻几个根骨绝佳的传人,将它发扬光大,否则,我纵死也难……
林暮雪:姊姊,你别生气,雪儿知错了,呜呜呜,雪儿记下了……
林朝英:『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
林暮雪:我跟着姊姊度过这段岁月,眼睁睁看着她心思力竭,竟自香消玉殒,英年早逝,也终于看透了世情,对什么都只觉得灰心懒散了。只是她临终嘱托,不敢不遵,性子才变成了如今模样,和早年轻脱,已是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