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作家•散文】陈慧琼/清明时节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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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时节忆母亲
文/陈慧琼(四川苍溪)
“清明时节雨纷纷”,今年的清明晴好,天清清,云朗朗,是母亲去世的第二个年头。我静静地坐在清亮的阳光里慢慢想你,这个天气适合你也适合我。
母亲的性情,就如这好天气,想起来,很温暖。
母亲温和善良,从未有过盛气凌人的表情,也不曾听见母亲对人对事的种种抱怨或是大声责骂非难他人。
小时候,我和妹妹年幼淘气,经常闯些小祸,把自己弄得像泥猴,母亲忙完一天的农活,晚上在灯下一边缝补浆洗一边温声细语地说:“你们是猴儿变的,跟衣服挠架,抓得稀烂,看我补得多端正。”委实,母亲缝的补丁都是漂亮的。母亲从未抱怨或是骂过我们,别家的孩子,常因为小事被打得鸡飞狗跳,我家没有。
我和妹妹从小体质差,经常生病。有一次在大忙季节竟然同时病倒,父亲背我、母亲背妹妹去十里外的乡医院。精力交瘁,经济窘迫,急躁的父亲一路大吼我们,母亲却满脸汗水,气喘吁吁地逗我们开心:“吼什么吼,娃够难受的了,我们家的孩儿是柳木人儿,娇气得很,握笔杆的,老大的大长腿都和他爸一样长了,一晃一晃的,多好看。”现在有了孩子的我才懂得母亲当年多么的不易和隐忍。
母亲孝敬长辈,是个好儿媳。尤其奶奶生病期间,妈妈不厌其烦天天照顾,经常对我们说:“奶奶年轻的时候日子苦,娃多受累,老了又多病,好好疼老人家,尽孝的日子不多哇,人人都有老的一天。”母亲不读孔子,“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朴素道理,母亲言传身教于我们。
对亲人自不必说,待亲朋邻居亦是如此。那时家庭贫穷,物质匮乏,家里有点好吃的,母亲不舍得吃,一定要留着招待客人,宁可自己吃亏受累,也不怠慢别人。记得大约八十年代末期,我们家生活条件稍好一些,每年都会杀一头大肥猪,母亲和父亲就会忙活起来,做几大桌菜招呼左邻右舍到我家热闹。农忙季节,哪家活计赶不完,或是家里有病人,父亲母亲常常赶夜做完自家的,又帮着邻家做。母亲说:“邻里之间,要相互帮衬,谁家没个难处。做点活儿怕什么,力气用了还有。”是呀,母亲去世了,在家的老老少少都全力帮助我们安排母亲的后事,还有好多在外务工的乡亲也赶回来参加母亲的葬礼。他们说:母亲一辈子勤劳能干,脾气好,在陈家几十年间,没见过她和谁家说过红脸话,闹过矛盾。
母亲对待生死,坚强又淡然。十年重病的母亲痛苦地熬过每一天,大多时候是她宽慰我们,她总是说:能活着,就坚持,生死有命,还能活到六十多岁,很知足,多亏父亲把她照顾得好,我们又孝顺。母亲去世的前二十几天,还稍微能抱起来坐坐,有一天,窗外阳光明亮,母亲示意我扶她起床,我赶紧推着轮椅过来,母亲又示意我拿开,让我扶着她,母亲走走停停,胸口起伏,喘息不止,呼吸声大得像我小时候拉风箱的声音,仿佛我的呼吸和她老人家一样沉闷难受,本来不足两米的距离,母亲艰难地走了二十多分钟,终于挪到窗前,她双手撑着桌子,半躺半靠,望着窗外繁盛得超过任何一年灿灿灼灼的油菜花,我不知道母亲是否想起了年轻时她和父亲在园子里劳作的好时光?明白自己去日无几,眼里是望不尽的忧伤,还是经历大病痛之后的坦然和安静?母亲转头向我:“这花开得多好,这个季节我走了好,不拖累你们,我也不受磨缠,你笑起来多好看,就像这花,妈妈知足,你不要伤心……”母亲的手摸在我的脸上,温度还在,母亲没有走远,依然在我身边……
浓浓的哀思被萌生的新叶、初开的春花渐渐稀释,落在坟头新挂的白花上,如丝丝缕缕的白云落在远山的肩头。
无端地想起《傅雷家书》中傅雷写给儿子如何对待回忆的几句话:我以前在信中和你提过感情的,就是要你把这些事当做心灵的灰烬看,看的时候当然不免感触万端,但不要刻骨铭心地伤害自己,而要像对着古战场一般的存着凭吊的心怀。母亲没有文化,说不出这么满含哲思的话,母亲一生温和沉静,对儿女的期望亦如此。母亲已去,生活在继续,亲情,孝道,乡愁因母亲一代代传承。
母亲,永安魂灵,女儿没有刻骨铭心地伤害自己。
母亲,想你,原谅女儿心里的雨落了一场又一场。
《西南作家》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