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作家散文】王惠琼/上帝遗落人间的织锦
上帝遗落人间的织锦
王惠琼(云南会泽)
这一条路,任其如何盘曲蜿蜒,始终朝着一个方向;这一座山,任其如何险峻峭拔,始终呵护着一方平地。毫无疑问,这里是上帝遗落在人间的一幅织锦,它的色彩才会如此的大胆而单纯:蓝天,绿树,白云……
这幅织锦,就是隐藏在会泽县城西边35公里处的苍莽深山沟壑中的布多。她跳脱了四季的轮回,始终以纯净、朴素而又不失活力的绿意装扮着自己,以骄人的姿色引诱着我们这一帮立于断崖这边皴裂、褶皱的土地上张望的行客。对于断崖那一边的伊人,我们当然不会只满足于远观,而更希望能陪伴在她的身旁。经过断壁上逼仄盘曲的山路的洗礼,我们抖落了世俗的尘埃,生怕浸染了这一方净土。
布多有天生的闲雅气质,无论你多么浮躁,到了这里,再匆忙的脚步都会不知不觉中慢下来。
徜徉在布多的田间地头,你的眼、耳、鼻、舌、身都会受到全方位的关照。一畦畦,一弯弯,一层层,一片片环绕着、丰富着布多的色彩。
金黄的麦田,是享受不尽的视觉盛宴。这里的麦田,当然不是那渭河平原那一望无垠的金黄,而是山崖间的一条条丝带,一块块披肩。它没有整齐划一的规矩,是一种随意,一种自然。小鸟的啁啾,蛐蛐的鸣叫,都在为麦田歌唱。
一两朵火红火红的石榴花,高高地立在枝头,打探春归的消息。闭目遐思,布多的五月该是怎样的火红?
淙淙的流水,奏出一曲百听不厌的美妙乐章。这个来自大海草山的冰雪精灵,跋过千山万壑,穿越峡谷岩缝,一路艰辛,一路欢歌,为的只是浸润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哺育这里的万众生灵。见了它,我忍不住匍匐在它的面前,倾听它的美妙吟唱。
一阵奇香扑鼻而来,淡淡的、悠悠的。寻芳而望,是一片桔园。浓绿的枝叶间缀满了白色的花朵,它们一身素白,就象月明之夜布满天空里的点点繁星,素雅安静。夹杂着一种淡淡的甜味,像栀子花又比栀子花多了些世俗生活的烟火气。被这清香浸透了的空气多了一些妩媚,多了一些韵味;被这清香氤氲着的布多多了一些撩人的浪漫和优雅;被这清香浸润过的心灵,焕发出的是不一样的闲雅和洁净。
脆脆甜甜的青蚕豆,是萦绕我心头的童年记忆。摘一个放到嘴里,甜到心里。
和暖的日光,铺洒在麦田里,桔子树上,蚕豆苗上,我们的心上。一切都是暖暖的。
一方水土造一方屋。石砌的墙体,深绿转黑的苔痕记录着布多特殊的地质印记。大片小片的苔痕默然无声地连接着悠远的往昔。我留意到正低头在布满苔痕的石墙下绣鞋垫的老婆婆。她抬起头和悦地看了看我,有如佛陀一般微微一笑。
我们的时代是一个着急的时代,好多东西来不及变旧就已经消亡。而布多的气息里,却有一种恒久的旧的味道。这种旧不是颓废,不是过时,而是古朴。这种古朴是靠鲜活的人气一代代涵养出来的,是布多人用一份纯净与包容的心态涵养出来的。
下车与布多亲密接触的那一刻,首先遇见的是与这方土地上同样纯净的孩子们。他们背着书包,奔跑在盘曲的山路上,以花一样的笑脸面对着我们的镜头。他们实实在在的语言,像脚下的这片土地一样的质朴,没有矫情的修饰,没有刻意的隐瞒。他们这些随风飞翔的蒲公英啊,从天而降,生根,发芽,在大山的石缝里顽强地生长,绽放。
让我倍觉欣喜的是在布多小学的办公室里,我还遇见了19年前教过的金富同学。当了校长的他,依然是当年那个脸上始终挂着微笑的羞赧的男孩。大凡在土地上摸爬滚打过的生命,都讷于言而敏于行。出发前就知道山村里住宿条件有限,我们都带了帐篷和睡袋。可是在金富同学的精心安排下,我们同行的五人还是住到了他姐姐的家中。虽然我们都知道,这一宿的住宿会给他的姐姐增添不少的麻烦,但他们姐弟俩朴实中那浓浓的情意,让我们还是欣然地各自霸占了一张宽敞的大床。干净、整洁的铺盖,温暖柔和地包容了我们的疲惫而贪婪的身子。
同样包容我们的,还有田地里耕种的男男女女,还有守望在村子里的耄耋老人。从他们的口中,我们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但世俗的尘埃并没有越过村外的断崖。那些耕田的汉子会欢悦地凑到摄影师们的面前看看镜头中的自己,然后粲然一笑,道:谢谢了!留下来和我们到家里随便吃点吧!那位绣着鞋垫的87岁高龄的老人说,妹妹呀,别照我了,难看得很,别费了你们的经济!
山的清秀,水的灵动,不仅养育了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万众生灵,更造就了布多人宽厚平实的胸怀。坐车返程时,回望这一幅上帝遗落人间的织锦,我感到一种说不完的亲切。
一向被认为是平凡单纯的物质劳作,正在被布多赋予了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精神意义:一边是悬耕操作的现代农业文明,一边是二牛抬杠的传统农耕文化。社会文明不断发展演进,又有多少人想亲自领略二牛抬杠的传统农业文化的魅力?对于这个消息,你可以一传十,十传百……
作者简介:
王惠琼,笔名霓为衣,西部散文学会会员,曲靖市作家协会会员,会泽县作家协会会员,散文、小说作品散见于《西部散文选刊》《珠江源晚刊》《金钟山》等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