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我们的饭食
家乡是个小山村,丘陵薄地,栽种的多是地瓜。村里的人,一年四季以地瓜面为主食,很少吃到麦面做成的食物。
我们日常吃的食物主要是窝窝头(我们叫pagu)和煎饼。窝窝头分两种,一种是馒头状的中间有个洞(比馒头大得多),一种是饼子状的。馒头状的是放在箅子上蒸熟的,饼状的是贴在锅沿上熥熟的。饼状的我们叫烀pagu。
蒸的窝窝头分为死面的和发面的。发面的又分老面发的和小苏打发的。
纯地瓜面的死面窝窝头,刚蒸出来,黢黑,粘粘的,有点甜味,咬一口,粘牙。冷了,硬硬的,在冬天,掰都掰不开。有位老师,冬天在学校里住校,早晨,窝窝头掰不开,用刀也切不动,就向墙上摔,一边摔一边骂。可是摔也摔不开。
老面发的窝窝头比较好吃,但是,比较费时。小苏打发窝窝头比较方便,不过,有古怪味儿,我小时候不吃。
母亲每次蒸窝窝头要蒸八印锅一大锅,最少吃一天。
煎饼也分两种,滚煎饼和摊煎饼。
摊煎饼好吃,但是,费事。要先把瓜干压成小碎块,用水泡软了,到磨上磨成糊子。摊煎饼时,用勺子舀一勺子放到热鏊子上,用煎饼耙子赶着糊子在鏊子上转圈摊匀。
滚煎饼不好吃,不过,做起来简单。把地瓜干面在大盆里和好了,双手挖出一块,拍成圆形,放在鏊子上滚几圈,就行了。山东名吃煎饼卷大葱都是摊煎饼,而且,磨煎饼糊子用的是大豆、高粱、小米等粮食作物,不是用的地瓜面。
滚煎饼要滚厚厚的一摞,有一尺多高。
滚煎饼刚滚出来还比较软,比较好吃。过了两三天,也就比较硬了,而放到锅里馏了,就软塌塌的,没有嚼头。
上初中时离家四里多路,中午有事不想回家,早晨就带几个煎饼。中午吃饭时,煎饼卷的紧,咬起来真费劲,累的牙疼。用热水一泡,就成了糊涂。
长期吃窝窝头和煎饼,不只是孩子,大人也不愿意吃了。但是,那时玉米面少、麦子面更少,还是要以瓜干面为主食。母亲也只能和村中的其他家庭主妇一样,把地瓜面变变形式。有时,母亲把地瓜面和成面,用擦床擦在箅子上,我们叫鸡屎梗子。锅里再放上一个碗,碗里放上葱花,倒上一点豆油,加点盐,加点水,我们叫葱花油,一起蒸熟了。
把鸡屎梗子放到碗里,倒上一点蒸过的葱花油,拌着吃。说实话,还比较好吃。只是那时豆油少,舍不得吃。
还有一种食物是把地瓜面搅成散状,装到茶碗里,压实,扣到箅子上,蒸熟了,不黑不粘。村里人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饽饽,吃起来比窝窝头好吃。
不过,吃的时间长了胃也不行,吐酸水。
我们小孩子常常抱怨地瓜面不好吃,每当这时,母亲就说,想想五八年,有地瓜干吃就是烧了香了,那时候,槐树叶子都没有了。她又说,人总是没有满足,有地瓜干pagu吃了,就想吃玉米pagu,玉米pagu吃了,就想吃白面饼。说的我们只好不抱怨了。
那时,驻村干部都是挨家吃饭,基本上都是吃饽饽。有一个驻村干部是屠宰场的主任,吃了几天,胃就受不了了,死活不来了。
有的人家比较懒,直接煮地瓜干吃。尤其是在冬天,有的人家吃两顿饭,上午十来点吃一次,下午四五点吃一次,煮地瓜干吃。
不过,用豆面煮地瓜干吃味道还不错,我还比较愿意吃。
有时候,有些人家擀面条,因为白面少地瓜面多,粘不到一块儿,就加入一些榆树皮面。那时谁家刨榆树了,一些人就去从树干上剥下一些榆树皮,去掉外层老皮,晒干了,到碾上一遍一遍压。压很多遍才把树皮压成面,掺到面里擀面条。
那时,家里盖屋、嫁娶等大事都是村里人帮忙,帮忙要管饭。管饭要吃好的,如馒头、白面饼等。不过,有些人家寒微,但是,却要面子,就擀包皮饼。和上两种面,一种是小麦面,一种是地瓜面。把一块地瓜干面包在小麦面里,擀出来,外面是一层纸一样的白面,里面是地瓜面。
当时,人们比较喜欢吃的是菜豆腐。吃一次菜豆腐就像改善一次生活。
菜豆腐春天用婆婆丁、鸦葱、屈屈芽等,秋天多用地瓜叶、萝卜缨子等,而冬天多用萝卜。
把黄豆泡开了,在磨子上磨成糊。那时几乎家家都有石磨。
把磨好的糊倒进锅里,煮开了,倒进洗好的菜,煮熟了,在点上卤水,菜豆腐就有稠有稀了。
不过,我小时候不喜欢吃用卤水点过的豆腐,总觉着有股味,进了喉咙怪怪的,不顺畅。
做一次豆腐一次吃不完,母亲就把稠的豆腐用勺子赶到锅沿上,湢出水,盛在盆子里。第二天,用小锅炒了,卷煎饼,或者烙菜煎饼,是家人喜欢吃的食物。
菜豆腐中,我最不愿意吃的就是萝卜菜豆腐,第一顿我基本不吃。不过,第二天卷煎饼或烙菜煎饼,我倒是喜欢吃。
一位邻居(大概是看了《一江春水向东流》)说,馇菜豆腐放上骨头很好吃,可是,那时候很少人们能吃到骨头,哪里有骨头放到豆腐锅里面,只能是一种奢望罢了。
每次馇豆腐,母亲都会把出了嫁的大姐叫回家吃饭,有时还送给邻居家。
那时,大豆腐很少吃,队里做大豆腐,每天上午敲着棒子在村里换卖,但是,一般人家很少换或买,只有家里来客了,才用地瓜干换一斤大豆腐。如果经常吃大豆腐,会被村里的人笑话,不会过日子。
春节时,家家要用豆腐,过年压锅,不过,很多人家是自己做豆腐。
我小的时候是又矮又瘦,吃饭不行,经常看到窝窝头就够了,母亲有时就给我开小灶。做饭时,有时用碗和一块巴掌大的面,扯成寸宽、尺长、半厘米厚的面条,缠在光滑的一节高粱秸上,放到锅底下燃烧的柴禾旁灰白的柴灰上。饭做好了,面也烤熟了。停火前,母亲把面拿出来,面金黄色,有几个黑色的糊点。趁热吃,皮脆内软,麦香扑鼻,别有一种风味,比馒头、比饼好吃多了。
每当我吃时,二哥就瞪着双眼盯着我,一直目不转睛。
有时候,母亲还给我做猴子。猴子就是面疙瘩。舀上半碗面,用干净的刷帚蘸着水,把面拌成玉米粒大的面疙瘩,下到小锅里,煮熟了给我吃。
想想以前的农村,生活确实艰苦。
壹点号林下风
本文内容由壹点号作者发布,不代表齐鲁壹点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