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运的母亲是王羲之的外孙女,他是谢玄的孙子,中国山水诗鼻祖

《画人传》~第16篇

文/卢秀辉

谢灵运(385-433年),原名谢公义,字灵运,小名客儿,陈郡阳夏县(今河南省太康县)人。

谢灵运的祖父谢玄,东晋名将,豫州刺史谢奕之子、太傅谢安的侄子。谢玄有经国才略,善于治军。前秦苻坚势力强盛之际,多次侵扰东晋边境,朝廷下令征召能够抵御外患的良将,谢安任人不避亲,推荐了谢玄。中书侍郎郗超历来与谢玄不和,听到举荐,他不得不佩服谢安叔侄:“谢安敢于冒触犯众怒的危险举荐亲侄子,确实是英明的;谢玄一定不辜负他叔叔的推荐,因为他确实是难得的人才。”淝水之战中,谢玄出任前锋都督,首战告捷后,抓住战机,计诱前秦军后撤,乘势猛攻,取得以少胜多的淝水大捷,成为世界军事史的典型战例。惜英年早逝,去世时年仅四十六岁。

谢灵运的父亲谢瑍,继承了父亲的功荫,官拜秘书郎,袭爵康乐公,曾入北府军。太元十八年,25岁时,早逝。娶妻南阳刘氏,乃书圣王羲之与郗璿外孙女,南阳太守刘畅与王孟姜之女。谢瑍生性迟钝,与谢家子弟全然不同。谢玄曾经不解地对亲友说:“我尚且只生了谢瑍,谢瑍何以生了灵运呢?”

而谢灵运仅和祖父一起生活了四年,祖父去世时,他尚是四岁幼童。但是,他的聪慧过人,祖父谢玄却一眼看出,所以,谢灵运幼时寄养在钱塘道士杜子恭的道馆。杜子恭为五斗米教东教教主,五斗米教即天师道,以《老子道德经》为主要经典,东晋时,道教不仅拥有广大下层民众,而且得到了上层豪门士族的崇奉,出现了许多著名的道教世家,如琅琊王氏、孙氏,陈郡谢氏、殷氏,高平郗氏,会稽孔氏,义兴周氏,丹阳许氏、葛氏、陶氏,东海鲍氏等,共尊钱塘人杜子恭为首。谢灵运于此学习,寄托了祖父的政治抱负和人文情怀,谢灵运也深受杜子恭的影响。

谢灵运十五岁时才回到建康,才华显露,因为他博览经史,他的文章写的非常好,江南几乎唯他独尊。晋安帝元兴二年(403年),十八岁的谢灵运继承了祖父的爵位,被封为康乐公,享两千户的供养,被朝廷授予员外散骑侍郎的职务,但是,谢灵运拒绝了。

谢灵运烹茶行乐图

义熙元年(405年),谢灵运二十岁,出任琅琊王、大司马司马德文的参军。谢灵运和司马德文年岁相当,俩人都喜爱奢侈豪华,谢灵运的车子装潢的极其鲜艳而美丽,衣饰从不穿旧样式,领导着东晋人时装新潮流,他的一举一动,引时人瞩目,莫不跟从他的穿着、玩意的样子,人们都叫他谢康乐。

义熙三年(407年),抚军将军刘毅镇守姑孰(即今安徽省当涂县),孰溪东晋时筑城,地当长江津要,为东晋南朝京师建康的(今南京)西南藩篱。历为豫州、南豫州治,谢灵运担任刘毅的记室参军。义熙八年(412年)四月,刘毅迁都督荆宁秦雍四州及司州之河东河南广平、扬州之义城四郡诸军事、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荆州刺史,镇守江陵,又让谢灵运当卫军从事中郎,九月,谢灵运去江陵任职,途经庐山时,上山拜见慧远大师。作《登庐山绝顶望诸峤》一首:

山行非有期,弥远不能辍。

但欲淹昏旦,遂复经圆缺。

积峡忽复启,平途俄已绝。

峦垅有合沓,往来无踪辙。

昼夜蔽日月,冬夏共霜雪。

义熙八年(413年)十月,晋安帝下诏说:“ 刘毅傲慢骄纵凶狠残暴,长期行走霜上而不警惕严寒冰冻将至,中间招致覆灭惨败,早应明正典刑处决示众。”刘裕奉诏讨伐刘毅,十一月,刘毅兵败自杀,谢灵运为刘裕所执,被任命为太尉参军。返京后,又转任秘书丞,又因事被刘裕罢免。

义熙十二年(416年),刘裕征讨后秦姚氏,骠骑将军刘道怜留守都城,用谢灵运为谘议参军,再转任为中书侍郎,接着又被任命为世子中军谘议、黄门侍郎。义熙十八年,谢灵运应刘裕之招,奉命出使彭城,慰劳刘裕。九月九日,刘裕在彭城项羽戏马台为孔靖辞官东归饯行,谢灵运写了《九日从宋公戏马台集送孔令》诗:

季秋边朔苦,旅雁违霜雪。

凄凄阳卉腓,皎皎寒潭絜。

良辰感圣心,云旗兴暮节。

鸣葭戾朱宫,兰巵献时哲。

饯宴光有孚,和乐隆所缺。

在宥天下理,吹万群方悦。

归客遂海隅,脱冠谢朝列。

弭棹薄枉渚,指景待乐阕。

河流有急澜,浮骖无缓辙。

岂伊川途念,宿心愧将别。

彼美丘园道,喟焉伤薄劣。

元熙元年(419年),刘裕在彭城建宋国,谢灵运仍然被任命为宋国黄门侍郎,再升任相国从事中郎、世子左卫率,奉命出使,归健康后,发现自己的门生桂兴和小妾私通,一怒之下,拔剑而诛,被王弘一纸弹劾,告到朝廷,刘裕免除了他的官职。

义熙十四年十二月戊寅日(419年1月28日),刘裕杀晋安帝于东堂,改立其弟司马德文继位,是为晋恭帝,改元元熙。明年,刘裕代东晋自立,改元永初元年(420年),刘裕对东晋所封爵位基本都于取缔,只保留了数家,其中有谢玄一族,而继承爵位的谢灵运由康乐公降为康乐县侯,食邑改为五百户,又出任散骑常侍,转任太子左卫率。谢灵运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他本想如谢安、谢玄,为国为家,做大官建功立业,可是换来换去,都是些辅佐官员,难免生出偏激言论,加上他的朋友、晋恭帝司马德文在禅位后,被刘裕令人用被子蒙住他脸面,用力扼死。故他更是常常有触犯礼法律令的行为,当权者认为他有学识而无才干,他自己却认为有参与国家大政的能力,经常愤愤不平。

永初三年(422年),宋少帝刘义符即皇帝位,时年17岁,刘义符在居丧期间,无礼嘻戏,又好为游狎之事。青春少年,只知玩耍嬉戏,把父丧、军国大事,从不放在心上。群臣谏言,一概不听。北魏兵犯境,作战失利,将军自劾,国人惊惶,他也不管,权力掌握在大臣的手上。谢灵运趁机在中间挑拨离间,诽谤当权的人。文武将官徐羡之、檀道济等人都很怕他,便排挤他外放任永嘉太守。谢灵运一到永嘉,对永嘉的治民、进贤、决讼、检奸等郡守的主要职责,一概不闻不问,只顾任情地遨游在山山水水之间,足迹几乎踏遍了每一个县,在永嘉作了很多诗,其中有《登永嘉绿嶂山》:

裹粮杖轻策,怀迟上幽室。

行源径转远,距陆情未毕。

澹潋结寒姿,团栾润霜质。

涧委水屡迷,林迥岩逾密。

眷西谓初月,顾东疑落日。

践夕奄昏曙,蔽翳皆周悉。

蛊上贵不事,履二美贞吉。

幽人常坦步,高尚邈难匹。

颐阿竟何端,寂寂寄抱一。

恬如既已交,缮性自此出。

谢灵运 像

在永嘉上任仅一年,他便称病离职,返乡隐居。谢灵运“称疾去职”后,隐居在其父祖世居的上虞南乡,占湖为田,大兴土木,扩建谢家祖传的庄园——始宁墅,写下名播天下的《山居赋》。

景平二年(424年),文武将官徐羡之、檀道济等人杀少帝刘义符,迎刘义隆登基为帝。刘义隆登基仅三年,诛杀权臣徐羡之等人,两次召谢灵运为秘书监,都被他拒绝了。直到第三次征召,他才出任。文帝让谢灵运写一本《晋书》,他只写出粗略提纲,不久又升任侍中,很得文帝的宠爱,文帝称他的文章和书法为二宝。每次和文帝在一起喝酒时,文帝不过和他谈论诗文而已。谢灵运心中不满,只管修筑池塘、种植花树、移栽修竹、摆弄香草,不肯上朝了,宋文帝只好暗示他主动辞官。

谢灵运很是自负,一次酒后他自夸道:“魏晋以来,天下的文学之才共有一石(一石等于十斗),其中曹子建独占八斗,我得一斗,其他的人共分一斗。”元嘉五年(428年),谢灵运称病回到家乡后,得罪了会稽太守孟顗。孟顗信仰佛教,谢灵运讥笑他:“以足下之浊俗,升天一定在谢灵运之前,成佛一定在谢灵运之后。”于是,孟顗非常厌恶谢灵运。

谢灵运上疏请求将会稽城东的回踵湖改做他的私人稻田之用,得到了批准,但是,遭到了孟顗的反对,孟顗认为,回踵湖距城郭很近,应为利民为首要,谢灵运为此攻击孟顗,语言上极尽刁毒,孟顗和谢灵运结下了仇恨。孟顗利用谢灵运性格放荡不羁、对百姓多有侵扰的事,上了一道奏疏说:“谢灵运想谋反并私自调用本郡军队防守自卫。”吓得谢灵运飞骑进京自辩:“我归家养病至今已三年,只想修身养性,平静过完余生。”文帝知道谢灵运是被冤枉的,但是知道他在会稽很是扰民,令他去做临川内史。谢灵运赴任后,和在永嘉太守任上时没有两样,被人弹劾。司徒派人逮捕谢灵运,谢灵运反而抓住来人,起兵叛逃。他写诗说:

韩亡子房奋,

秦帝鲁连耻,

本自江海人,

忠义感君子。

毛泽东主席在读谢灵运《登池上楼》诗批注:“此人一辈子矛盾着。想做大官而不能,‘进德智所拙’也。做林下封君,又不愿意。一辈子生活在这个矛盾之中。晚节造反,矛盾达于极点。‘韩亡子房奋,秦帝鲁连耻。本自江海人,忠义感君子。’是造反的檄文。”谢灵运将刘宋王朝比作暴秦政权,并以张良、鲁仲连自比,暗示要像他们那样为被灭亡的故国复仇雪耻。这种行为和言论,加重了他的罪名,被判免死流放广州。可是刚到广州,朝廷的公文又到了,有人告发他犯下了新的叛逆罪,诏令将他就地正法,终年四十九岁。谢灵运临死时写诗说:

龚胜无余生,李业有终尽。

嵇公理既迫,霍生命亦殒。

凄凄淩霜叶,网网冲风菌。

邂逅竟几何,修短非所愍。

送心自觉前,斯痛久已忍。

恨我君子志,不获岩上泯。

谢灵运的山水诗,对细微景物的细致描摹,极尽“雕琢”,和对山水诗真实地自然呈现,“雕琢”和“自然”,在他的山水诗中杂糅并陈,他的山水诗重情,表现得极为充分。他开创了中国山水文学的新境界。他的山水诗以自然为抒发情感的载体,以“言志”为旨归,形成了谢灵运山水诗独特的自然、人文韵味。他的山水诗追求骈偶对仗,间接推动了近体诗的出现,为初盛唐山水诗走向律化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谢灵运参加过《大方广佛华严经》、《大般涅槃经》的润改,注释,编有梵汉字典《十四音训叙》,以及《辨宗论》,还撰有《秘阁四部目录》,著录了一万四千五百八十二卷,佛经四百三十八卷,分为六百四十五帙。《隋书·经籍志》所录谢灵运著作36卷,已佚,除《晋书》而外,尚有《谢灵运集》等14种。《谢灵运集》19卷(梁20卷,录 1卷),北宋以后就已散佚。

唐代张彦远说:谢灵运“翰墨之妙可入品流者。”“复见三谢两张,连辉并俊。若夫小王风范,骨秀灵运。快利不拘,威仪或摈。犹飞湍激石,电注雷震。”

谢灵运能书善画,书法学他的舅公王献之,妙绝当时。画善绘佛像,有顾恺之之力,为人称道,可惜不传。卢秀辉《赞灵运》一首:

奕棋忽闻佳捷来,

谢家公子向兰台。

一行曾领古时尚,

数言倾心肯推杯。

喜于山水托此位,

更在大荒赏野梅。

人道灵运踪迹至,

天下骚客争与陪。

卢秀辉赞谢灵运诗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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