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桂平:大成国记忆(六)——找不到“北”的北路大元帅姚新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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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成国,清末兴起的一个地方政权。起于1854年六月,陈开李文茂在佛山举旗,1855年正式建于桂平,终于1864年五月,隆国公黄鼎凤在小天平寨(现贵港境)兵败被俘,前前后后十年,大成国风云起,兴,衰,留下一段段历史,任由后人评说。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广为流传的大成国始末时间为1854年六月到1864年五月,已经成为共识,这似乎忘记了一个人的历史记录,那就是大成国北路大元帅姚新昌。
作为大成国领导层的一员,北路大元帅姚新昌在黄鼎凤之后,还坚持到同治五年,1866年初,但他的坚持为什么不被记录为大成国的最后时刻,而被历史所忽略了呢?姚新昌在大成国历史中的地位就这么次吗?中间有什么故事呢?
这就从头说起了。
按民间传说,姚新昌,桂平罗秀人,从家族辈份,排“大”字辈,名大愈。姚氏在桂平罗秀里是个大家族,子孙众多,但在各种原因之下,同是同宗同族, 加上个人原因,每家每户生活水平是不一样的,这一家富点,这一家结倨点,贫富差距出现,这也很正常,
姚新昌家的生活水平就属于不高的那一类,差到什么程度,靠什么为生,一般的故事文章都说他从小开始,就帮本族富贵人家打工的,就所谓的童工,长工之类,打个柴,放个牛,割下禾,插下田之类,总之成年之前都是在一个比较艰难,困苦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
后来接受了天地会的思想,看不惯社会的官府作为,为了救民于水火,创一番事业,由此加入了大成国,并且成为大成国中一位北路大元帅。
实际上,现在流传的姚新昌的成长故事,更多的是道听途说,小说演义一样,可以说是出于对人物宣染,宣传所需要,毕竟大成国起义在历史中是有一定的正面意义,当中的人物,自然也就多一点正面的说法,所以把他的人生经历抛光抹彩,添点加点。“经历坎坷,苦难”,才造就他后来的事业,也能衬托出这个人物的历史地位。
但桂平的《姚氏家谱》记录的,却又是另一个成长环境的姚新昌了。
说姚新昌自小父母双亡,由叔公叔婆靠“劏狗为业”养大,这种说法不实,他的祖辈可是例封官,也就是用钱买,用钱捐的官,曾祖父,祖父都不是缺钱的人,到他父亲那一辈,可能生活水平下降了,但也断然不会沦落到给人干童工,长工的地步。
姚氏族谱中说到,他曾祖父姚聪,祖父姚尔赞曾经有捐官记录,在《浔州府志》《桂平县志》等历史文献中,没有看到,但却可以看到,罗秀马平姚氏就“大”字辈前后两辈,可以说是人才辈出,地方记载甚多。
如他直系祖辈的地方荣耀就不少。旁系祖辈的堂叔伯公姚尔美,拔贡;堂叔伯姚胜时,附贡,更是在志书中有专门篇幅的记录,义举甚多,罗秀万年桥就是由他倡建,并首捐七百金,后来重建浔州府桂平城时,他也多有出力,可以说是地方乡贤。
再说,他终于三十九岁,儿子也同遇害,并且也是个带兵之人,按这说他必定是早婚,那个年代,困贫人家可是难有这种条件的,所以也一定是有家底的人家,不说富贵那也是日子尚可。
罗秀万年桥
可是这么个家族,怎么就出了姚新昌这样的一位人物呢?他又为何走上这条道路的呢?《姚氏族谱》中也没有什么详尽的解说。那么,从另一个角度,也就是当时的官方角度来记录,地方志里的姚新昌又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民国版《桂平县志》里关于姚新昌的记载,没有二十页,也有三十页,几近记录了姚新昌的兴亡史,从他加入大成国直到最后各时期重大的事件,都一一写明。
当然了,地方志为当时官方的记录文献,社会地位,阶层不同,是对立面,首先就把他定义为“贼”,“匪”,“寇”,是反方,所以也不可能像现在一样,用农民义起首领,革命斗争等字眼去看待,记述他,并且也是在事件平息后的十来年间编写的,这种环境下成书地方志,客观性就有所商榷。
什么可写,什么可记,出于立场问题,作为编修地方志主体的官府,那肯定是要有选择性去编修的,记载肯定有一点偏离历史真相。最后姚新昌的历史记载到底偏离多少,那就是后人自我评价了。
姚新昌宣传画
姚新昌在《桂平县志》里是什么样的形象呢?就从他的名字开始,姚大愈,这是他的族谱名字,为什么后来成名的是姚新昌而不是姚大愈呢?
县志是这么介绍的:“名大愈,罗秀里翰堂人,素以赌博为事,新昌其赌馆号也”,就是说他主要就是从事赌博,并开有一家赌馆,赌馆名为“新昌”,久而久之,别人就以“新昌”之名代替了他的大名,并流传下来了。至于为何他会“以赌博为事”,也许正是父母早亡,缺少一点管教才导致吧,这没有历史说明,真相不得而知。
在鸦片战争后的那个动荡的年代,社会不说民不聊生,那也是极其困难的,各种天灾人祸,社会环境都往差的方向发展。在这种情况下,社会矛盾加剧,贫富加剧,社会之乱,正常生活生计无法维持,很多正经事也没办做或是艰难了,于是各种三教九流的行业也就兴盛起来了。
作为开赌馆的姚新昌,往来之间,三教九流,自然结识了相当多的“同道中人”,趣味相同,则成团结伙,拉帮结派,最初的,还是自组姚氏一派,以他为首,姚学范,姚学汾,姚业宣为军师,以姚大珖,姚大瑛为死党,应该都是他家同辈,晚辈,他们不说为害一方,那在混迹于当地,也已经是地方混混头目一样的地位了。
1851年,太平天国运动爆发,也许起步晚了或是消息不灵通,历史中没有姚新昌和太平天国有联系的记录,只知道,就是这个时间前后,他一伙和混迹于这一带的“乱乡团伙”莫十五,谢土养,钟玉保,傅三妹等,有了联系了,并且开始接受天地会的思想。
在1853年春,于中和白石峒以断雷劈石倡拜天地会,占踞垌心为势力中心,并和周边众多类似的有天地会背景的团伙融合在一起,如容县,平南,北流,玉林等地的黄得三,苏十九,谢七,谢四,邱二嫂,罗大全,梁阿亘,梁瑞璘等等,
他们干的什么事呢?好听不好听,反正就是“落草为寇,上山为匪”之举。心存善良的,只对为富不仁,贪官污吏的人下手,高举“替天行道”的大旗;心有恶念的,一刀过,“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见人就抢,见财就劫。
成为乡里社会秩序混乱的源头,远到合浦灵山,玉林容县,近到罗秀各圩,没少受到他们的劫扰。
无论是哪一种,这种行为必定干扰到一部分人的利益,都会被官府列为“匪”,为“贼”,为“寇”,是打击的对象。可是,当时太平天国运动爆发,官府一时也无心清剿这些地方“祸患”,只得任由他们发展,各乡里也只能自己应付。
广西类似这样的地方势力,在这个时期发展也各有不同,愿跟太平军走的,早都归附走了;没走的,依然在停留在熟悉的乡里为王为霸;还有一些跟着太平军走了一段,但最后受不了太平军的纪律,制度的节制,又脱离回乡继续占地为王的。
姚新昌有关的这一大群人,基本都是起步晚了一年两年的,多数没接触过太平军,都留在了原地,队伍拉起来后,仅仅是对周边乡里各圩堡的劫掠。
就在这时,1855年,从广东来的陈开李文茂攻占浔州府桂平城,建大成国。正好,陈,李军队有天地会背景,于是,像姚新昌之类,在浔州境内很多这种多多少少和天地会有点联系的势力,在大成国定势后,开始纷纷归附大成国,由此开启了大成国兵力最大的时刻。
对于这些地方势的归附,大成国领导层当然是欢迎的,在政权组织的架构下,就开始了封王封爵,给这些人一定的地位。
作为一个有古代帝王思想的政权,一般对这种封官加爵的事也讲究等级,亲近之分的。不过到目前为止,世人对大成国的研究不多,大成国的各种制度散见于各史籍。
大成国领导层最早,最核心的,是领军攻打桂平城的五个人,即后来封的开国五王:平浔王(镇南王,洪德王)陈开,平靖王李文茂兼陆路总管,平东王梁培友兼水路总管,平西王区阿润(区润),定北王梁大昌(梁昌)。
后来加入的,影响比较大的也就几个,如贵县(今贵港)的隆国公(也称章王)黄鼎凤,容县的荣国公范亚音,永淳县(今横州境)定国公李文彩,吕国公覃亚儿,北路大元帅姚新昌,等等。
好了,其他那些官爵按下不表,就说这大成国中这最上层的十个八个领导当中,封王,封公,为何却偏偏姚新昌只是得了个“北路大元帅”,好像很多文献中都只提他的这个封号,而没得“公”,没得“王”的封号,这就耐人寻味了。
按大成国官爵制度,最高级是王,下来是公,侯二级,再下来是元帅、将军、先锋、军师等。那从这说,这“元帅”可只是这组织中的中层干部了。
另外,大成国史书中最重墨的,就是立国五王,立国之初,五王就分向四处,不说远征扩土,那也是出击数百上千公里,打下了大成国最鼎盛的版图。
接下来的公,侯二级的人物,那也多多少少跟着五王出去征战过,李文彩跟着北上打了一段,范亚音跟着东守一下,黄鼎凤也向西支持过一回。
这些王,公,侯虽说相互间配合不是很密切,但也好歹一起工作过,一起出过力,在紧要关头还有帮衬过的记载。如范亚音在平南,梧州方向响应过梁培友,黄鼎凤更是在都城秀京(桂平城)陈开被围时,还强力支援,只是被阻击在现桂平蒙圩一带。
那作为中层干部的姚新昌就有点看不懂了。有资料说他组织有二万余人,转战两广,有力支持友军作战,这还真难找到记载支持,当然,除非史籍文献没记。
翻遍史籍记载,大成国征战两广?就连大成国平东王梁培友兼水路总管,在清军从广东方向溯江而上的军事进攻之下,最后还死于这一线,也都只能力保平南,梧州不失,姚新昌又如何能征战两广呢?征的又是哪个地方呢?可以说大成国的广东经历,只是在陈开,李文茂进入广西前的历史,那时还没有正式建大成国。
如果按活动轨迹看的话,似乎姚新都在以垌心为中心的周边二三百里内活动,一直在浔江以南,几乎没有在浔江北岸活动过的记载。在桂平范围内,也仅仅是在南区一带,在桂平,容县,平南,玉林交界的地方,如果非要说他去过广东,那最多也就是在容县,北流与广东交界的地方跨过那么一两个村而已。
大成国的领导架构很松散,各王侯间各有主意,各搞各的,没有共同目标,只有个人目标,这也是大成国失败的重要原因,如果说上层领导间是貌合神离,那中层的北路大元帅可就是貌神全离了,除了个名号,几乎和大成国没什么关联,更是没有什么听陈开调令,听大成国政令的说法,就是自己独成一体,就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整天不是攻这个乡堡,就是打那个村寨,主要和地方团练作战。
他打过最大的仗,莫过于1857年与范亚音,覃亚儿等部攻下北流县城,玉林浦塘,这几乎就是史籍中他到过的最远,最大的“城市”了,更为神奇的是,在1860年,身为大成国北路大元帅的姚新昌,在容县石头圩的头家寨,自创堂馆(应是天地会组织中的那种分堂),自封元帅,奉覃亚税为太平郡主。
这种游离状态下,在大成国的最后岁月,他几乎不参与任何大成国的重要事情,就以最大的几件事来说:
梁培友在平南,梧州阵亡时,姚新昌在垌心;李文茂病故于大苗山时,他在垌心;梁大昌,区阿润不和,分别亡于横县,合浦时,他在垌心;太平天国石达开部回广西拉拢大成国的人的时候,他在垌心;陈开在桂平城被围时,他在垌心;范亚音在容县失败时,他在石头圩;黄鼎凤接过大旗在贵县被剿时,他在垌心;剩余在桂平境内的有大成国名义的各部势力一一被剿时,他还在垌心。
完全没有协作感,和大成国有距离感,不说他有二万人马,就是几千人马能有效去配合一次,帮衬一次,真正扛起大成国的大旗,那也不至于最后沦落到垌心被围,后被俘于大容山,解押到玉林处决的下场了。
从这过程看,他在大成国中,充其量也只是中层干部,不是权力核心,在古代有兵就是王的封建帝王思想下,在天地会那种帮会思想中,并不是真心归附,于是一直游离于整个政权边缘。
这个北路大元帅,名不符实,也就一直找不到“北”,找不到自己在大成国中的真实地位,也找不到自己的目标,所以,很多人也不把他当回事,就把他给忽略掉了。讲大成国历史的时候,只以大成国的王,公的历史为主线,也就以1864年黄鼎凤被俘杀为结局,而不把姚新昌为主线的历史看作大成国正史,他的死也就无足轻重了。
因为,他仅仅是个名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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