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运河故事 | 梦在京杭大运河


运河暮色  布丁摄

说起中国梦,在我诸多的美梦中,最多的莫过于京杭大运河了。 因为,我的祖籍虽在南通,但我成长在淮安、成事在淮安、成家在淮安,并伴随着京杭大运河的变迁、变化和发展,由少年到青年,由青年到中年,再步入到退休的年龄。回首往事,穿越成长、工作的时空隧道,是大运河在我的人生旅途中,写下了许多令人难忘的故事;在诸多的美梦中,回放着京杭大运河的昨天、今天和明天。

1962年,我们全家随父亲的工作调动,从南通来到了清江市。父亲在现轮埠路一号的航运大楼,原淮阴地区航运局工作,担任运务科科长,母亲则在财务科当会计。从那时起,我们全家就与大运河结下了不解之缘。

当时的航运大楼可说是清江市运河岸边的标志性建筑。童年时代的我常常和小伙伴们在大楼上下和周围的地方玩耍、追逐、嘻闹。当然,最吸引我们的莫过于楼前的运河码头,那里虽然每天停泊着数十艘拖轮。但顺着码头拾阶而下,就可以入水。

运河码头 美术作品

当年的运河是我们童年时天然的泳池。我初识水性,就是在大闸口下的运河里完成的。那时下河游泳是父母所严令禁止的。一旦让他们知道总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于是同伙伴们定立了攻守同盟。

不过有一次,一个叫建民的同伴,在结伴游泳后,经不住父亲的“严刑拷打”当了“叛徒”。后来面对母亲的责问,我抱着打死也不说的信念矢口否认。没想到母亲用手指甲在我的小臂上划出了一条白印后厉声说:“还不承认下河,这就是证据!”每次父母检查我有没有偷偷到运河里游泳,手划臂膀成了他们的杀手锏。

不过,就这也没有阻挡我对大运河的亲吻和拥抱。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水性的成熟,父母也默认了。但总是千叮咛万嘱咐地说水火无情,在运河里游泳一定要注意安全。然而,童年天真好胜,总把他们的话当成耳旁风,游泳时经常追求风险和刺激。

一次,比我大的几个同伴从运河大闸南面的闸墙上跳入河中,其中一人竟头朝下。当我为他们的惊险举动而羡慕时,在其不断的鼓动下,竟然也“眼一瞎跳大闸”,像冰棍一样直插水中。由于当时的短裤较旧,水的阻力竟将裤头撕坏。露出了屁股后,只能猫在水里,迟迟不肯上岸。

那年头最刺激的是游到河中间,摽上下行的船队顺流而下,或上行的船队逆流而上,来回游泳玩耍,享受着童年运河中的欢笑与快乐。如今,四十多年过去了,每当回想当年跳水、摽船那不顾危险的忘乎所以,真是后怕。不过,童年的运河游伴随着童年的运河乐,像财富一样让我一辈子受益,令我终身难忘。

1974年,高中毕业的我得益于哥、姐的下放农村,被留在了城里。拿着居委会发给的《照顾证》,于1975年年底分配到淮阴地区轮船运输公司(原淮阴地区航运局,后为省运河公司)船舶修理厂,当了一名学徒工。从此,开始了我与外运河的朝夕相处。

想当年,上班每天早出晚归,在运河边那高大的厂房里,每天闻着运河的气息,在目睹过往船舶拉着尾声的感觉中,跟着修船的师傅在爬上岸的铁船里裁剪缝补、抡锤电焊。虽然都是力气活,可学徒时的我总不觉得累,而且会累中取乐。记得那时的大运河河水清澈,每日在午饭休息后,我总徘徊在河边,用饭盒里剩饭,在刷碗时沉入水中。当十多分钟后快速捞起,竟然有三五条四方片(小扁鱼)游曳在饭盒中。那是工作之余所享受运河边的快乐。可这种快乐只持续了半年。

城西船厂拆解老船  章侠摄

1976年初,有幸应征入伍。说实话,当时突然让我跟大运河说声“拜拜”,还真有点不舍得。也是,在四年的部队生活中,我无时无刻不在关心着运河的今昔,睡梦中都说着梦话,梦到自己在运河边行走。 1980年初退伍后,终于梦想成真,被安排到江苏省运河公安局。

运河公安局因运河得名,但你可能不知道它可是一把火烧出来的。1977年9月19日凌晨,一艘载有一百多名旅客,由镇江开往淮阴的“804”号客轮在苏北运河上航行。这时有一对男女正在后下舱的黑暗中亲热。亲热完睡觉时,男乘客随手拖过一塑料桶枕在头下。谁也未曾想到男乘客枕在头下的塑料桶装着“炸弹”(三公斤橡胶水)。男乘客倒下便睡的跟死猪一样,在翻身的过程中,橡胶水溢出桶外。这时,异味惊醒了下舱的其他乘客。在不知是何物的情况下,有一乘客掏出火柴,就在点燃的刹那间,大火顿时燃遍整个船舱。船舱是木质的,火势越烧越旺。通道的楼梯也是木质的,瞬间烧踏后,船舱内的乘客已逃生无望,在一遍惨不忍赌哭喊声后。留下了六十多具尸体,四十多名伤者。这就是震惊全国的“804”事件。

“804”催生了江苏省运河公安局。而作为运河水上公安的一员,从此我行走在运河上下,用青春和智慧担负起了维护运河社会治安稳定的重任。二十多年中,我在404公里的苏北运河上,书写着还算美好的人生。

吕德光速写  淮上风景-里运河畔

我曾当过乘警,检查过一百多起携带危险品乘船的旅客;我曾做过刑警,审查过水上盗窃、强奸、扰乱公共秩序的犯罪嫌疑人;我曾做过治安警,在运河上宣传法律知识,对过往船舶进行安全检查,防止过黄、赌、毒在运河上的蔓延;我曾当过巡警,连续两个月在运河上穿梭、巡逻、打击、防范;我曾当过水上交通警,对水上运输的超载、水上航行的违章进行过纠正。也正是我和同行们的青春运河行,才保护了一方平安,实现了运河治安的持续稳定。

1996年,根据京杭大运河管理的需要,江苏省运河公安局终于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当时的人、财、物全部划到了淮安市公安局,并与水上分局合并成立了淮安市水上警察支队。那一年,我本有机会离开水上,到其他单位发展,家人、同事、朋友也劝我,可难舍的运河情,让我义无返顾地留了下来,继续做着为运河服务的青春梦想。

我不会忘记,90年代的苏北运河,随着北煤南运的日趋繁忙,沿线的河匪水盗也觊觎上了这条黄金水道。他们纷纷自做或购置小划子在主航道,疯狂地抢挖、盗窃、侵占过往的运煤船。据1997年的不完全统计,仅在苏北运河的淮安境内,流失的运输煤炭就达数千吨。针对这一严峻的治安形势,市公安局水上警察支队果断出重拳,不失时机地予以清理和打击。

运河上的运煤船队

而作为水上警察的我,当年虽然已调到支队办公室,但每次集中行动,我都积极要求参战。记得一次夜间行动,当我和另外两人组成的一个行动小组,跟随运煤大铁驳伏击时,遇到了意想不到的情况。那晚,在淮阴区南吴集境内的运河水面,就在我们仔细观察、瞭望时,竟有两条小船、四名河匪悄悄爬上了运煤船的后舷。见有人上船,我们当即大喊一声:“站住,我们是警察”,并扑上前去,在船员的大力协助下,当场摁倒其中三人。本以为给他们带上手铐就万事大吉,不曾想,有两人乘人不注意,竟带着手铐双双跳入河中。情况危急,当即让船队停下靠岸。就在我们上岸追逐逃走的河匪时,惊动了岸边的村民。一会儿,越来越多的村民竟反过来跟我们要人。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相互推搡时,我们的一位同志竟被他们抢走,并要求换人。看着当时“寡不敌众”的场面,为了战友的安全,只有妥协,放掉已抓获的河匪。十多天后,通过深入地调查,在掌握那晚河匪有关信息后,又果断出击,将他们一网打尽。

记得那次出击是下半夜,当村民们已进入梦乡时,我们一行十多人,埋伏在一河匪家的墙外。为确保万无一失,我和几人在外守候,另有两人上去敲门。就在喊门的瞬间,一个黑影从墙头跳下,刚好落在了我的面前,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鱼跃,将黑影紧紧地压在了身下。未等我反应过来,急不可待的几名同事,也奋不顾身地跳到我的身上,反拧我的双手,要给我戴上手铐。我小声吼到:“你们铐错了,人在下面。”此次集中行动,战果非凡,成功抓获了在运河上多次作案的河匪水盗6名。

眼下,我虽然离开了水警,这个曾经战斗过的工作岗位,但在运河上工作、战斗、生活的点点滴滴,始终像梦幻一样,伴随着我的生活。我曾跟妻子开玩笑说:“等我哪天走了,骨灰一定要洒在大运河中。”妻子问为啥。我说:“今天我为做淮安人而感到骄傲,将来也要为做运河的鬼而感到自豪。”

现如今,里运河已经没有了我童年时代来往船舶的喧嚣与热闹,也觅不见大闸口轮埠路一号前,港湾里船舶靠港时的拥挤和吵闹。

里运河就像劳累了一生的母亲,静静地躺在淮安城的中心,她始终怀抱着清江浦、淮阴、楚州和开发区,诉说着她的历史、过去、现在和将来。而随着京杭大运河申遗梦想的成功,这位已经2400多岁的母亲又重新焕发出青春。随着淮安市委、市政府的倾力打造,投资数十亿元的运河风光带、运河吉尼斯等将为大运河这位淮安的母亲重新穿上嫁衣以呈现在世人的面前。作为南通人我已经深深扎根在淮安,而作为淮安人我已经深深爱上了运河。


里运河风光  李昂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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