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电影与钱学森之问
科幻电影与钱学森之问
一
一提起科幻电影,总有人说这是中国人的先天短板。我平生最讨厌那种说不明白一件事的来龙去脉,就特别鲁莽的把原因往文化特殊性啊,先天短板啊上面靠的人,要是往这些上面靠就可以,我们还用你研究个什么劲?
在我读书时,去蹭哲学导论的课听,有一回是讲中西对比,提到了科幻电影,当时讲课的老师说,中国没有好的科幻电影,那是因为中国人习惯往回看,所以我们的历史剧特发达,但是科幻剧不行。这话乍一听还挺有道理,可是经不起推敲,稍微再往深了问一问,那是什么证明我们中国人是习惯往回看的呢?不就是历史片、历史文学、架空历史什么的这些东西比较盛行吗?这样循环论证,实在站不住脚。无聊,毫无智识上的进展。
当年,钱学森先生有感于教育中的困境,提出了著名的钱学森之问:“多年来培养的学生,还没有哪一个的学术成就,能够跟民国时期培养的大师相比,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人才?”,其实何止是学术,哪个领域不是这样呢?就像上面说到的科幻电影。
二
咱们今天就拿中国为什么没有好的科幻电影做切入点,试试管中窥豹,推广开来,聊聊各个领域的“钱学森之问”。
先找个现在比较流行的,生命力比较强的科幻题材的电影系列,分析梳理一下特点。
就拿异形和特血战士系列做例子。异形和铁血战士的系列可谓大火,对外星生物和人工智能一类的东西都有特别深入的思考。最初状态,这是两个系列的电影,异形是异形,铁血战士是铁血战士,后来异形和铁血战士被整合到同一个科幻世界里面,异形大战了铁血战士。这个系列的特点,最主要的是外星生物的特点具有明显的稳定性,比如铁血战士他们是狩猎的种族,到了一定年龄要被发到别的星球上去狩猎以便完成成人礼。用的武器也比较稳定,激光设备啊,腕刀啊一类的,装备上是通过对周围环境的反射从而形成隐身的效果。至于异形,血液是腐蚀性的,通过类似于寄生的方式完成进化。进化出来的样子是原有异性与宿主的某种综合。
这种稳定性就意味着,影片故事展开的场景,并不是单纯的一个单薄的场景,而是一个故事被嵌入在一个像真实世界一样的一个被构建起来的科幻世界当中。也就是说,这些关于异形和铁血战士的故事,都有一个有叙事系统作为根据的相对稳定的科幻世界作为支撑,以这个叙事系统搭建起来的语境,可以为那些在现实生活中不存在的外星生物,还有人们的新的生活提供合理性的依据。这样一来,新的电影人在这样的叙事系统中,就可以轻易的搭建起一个具体场景,直接展开自己的故事,如果有需要,可以对这个科幻世界修修补补,当然了,他这么做的时候将这个修补也要做出合理性的解释才可以自圆其说。
我们的科幻电影缺乏这样的叙事系统,你拍你的,我拍我的。你的机器人可能飞个三五米就废了,我的机器人比异形里面的机器人都厉害,甚至七情六欲样样都有,这也没什么,致命的是没什么一以贯之的合理性根据。我们也不知道这些好的坏的的,是怎么生产出来的。彼此间都是直截了当的“创新”,毫无根据的“创新”。失去了背后的叙事系统,那就只能是一个单薄的场景,任何的突发情况都是不可预期的,三五米就不行了的机器人,可能瞬间就因为主人咋地就一下子三五百米都没问题。再科幻的电影,也是要给人看的,叙事缺乏稳定性和合理性,自然不可能出来好的电影。就像说不圆的探案片,来个人皮面具和长成一样的双胞胎三胞胎的把故事强行说圆,这就让人倒胃口了。
三
最近大火的科幻小说《三体》的成功,我想他在开篇用大量篇幅营造出的三体世界,是整个故事较之其他国产科幻更有看头的原因。他用自己的叙事系统形成一个完整的三体世界,为自己的故事展开提供足够的稳定性和合理性的语境。
当我们没有人去花心思营造那样一个全新世界的时候,就只好去已经发生的历史里面去寻找叙事基础,历史正剧,就拿正经的历史做叙事,戏说历史,就拿几个人物,几段记载出来歪曲折腾,架空历史,填塞几个有着现代人思维的人去那里做了所有的事儿然后深藏功与名。说到底,也是为了让自己的故事找到一个叙事结构。
这种科幻世界叙事系统的创造不是什么凭空而来的,凭空来的那是武侠世界的叙事系统,什么高来高走啊,什么一掌能把石头捏的粉碎啊,没理由,也不需要理由,就是做到了,如此这般。科幻的世界要跟科学挂上钩,你隐身了,那你不能就说你掉到山谷里猿猴给了你一个仙丹你吃了就隐身,那是国朝的网络小说。科幻需要你对你的隐身作出科学的证明,最起码得是貌似科学的证明。也就是说,论证这种东西的存在的合理性的过程还是要有的。
说说客观上的原因。我们国家文理分科多少年了,有几个从事文字工作的文科生有比较深入和系统的科学知识?你让他给你讲故事,那就只能是在历史记载上头做文章,依靠着历史记载,整个叙事系统都还是已有的,修修补补,删删改改也就成了。但科学不一样,起码得有个一步步的推的语境产生过程才行。
科幻不是超出现实,而只是根据现实,甚至科幻世界中的道德伦理依然是我们这个现实世界的道德评价和伦理准则,只是他们搭建了一个新的场景,来凸显其中人性的某些特点。
四
说回到“钱学森之问”上来,有一个原因我认为是毫无疑问的,我们对于自己的人才培养缺乏最起码的战略,昨天人才是专业型的,今天人才是复合型的,明天人才得是素质型的。所谓战略,是建立一套发展的系统,是每一个步骤必须要为形成这个稳定的系统而服务。拿足球来说,今天学巴西,明天学日本,后天学韩国,最后,从还能跟韩日拼一拼,沦落到连踢个泰国都算是“硬仗”的程度。就是没有自己的发展战略,想到哪里是哪里,一拍脑门就干了。因为没有系统的战略,先前的努力很少能成为后来新方向的根基,反而因为前面领导搞得,新领导接着搞显不出成绩,必须新搞一套,导致了不但成不了根基,基本上都是废弃一旁,重新起头,往别的方向上走。人才培养,不也一样吗?
说的有点大,落实到我们每一个个体上,如果你对自己的人生没有一个像样的规划,那你也会面临你对自己人生的“钱学森之问”。苦没少吃,罪没少受,最后什么也没做成。难免要问,花了这么大力气,为啥就没成。力气得持续用在同样的方向上头,否则,有可能最后不过是原地不动。今天路人甲说你应该这样这样,你就觉得有道理,然后做了,明天大妈乙说那样可不行呀,没啥前途的,你再改了方向,重打锣鼓另开张。后天朋友丙说,他们都是外人根本不懂你的情况,你应该如此这般,你深以为然,最后的结果就是,你像是一只没头脑的羊,羊倌让你往东,你往东凑凑,牧羊犬让你往西,你再往西挪挪,发现其他羊都往北狂奔,你也跟着狂奔。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