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我和高考
我其实没有参加高考,算是和高考擦肩而过,因此,要想说清楚和高考的关系,真有点为难了。但我曾经真的和高考那么近在咫尺,只是我们就像一对无缘的男女一样,没有发生任何关系便各奔西东了,留着的那些记忆也是寡淡无趣的。
十四年前的夏天,刚过芒种,学校里的一切就开始热闹起来,千军万马要准备冲独木桥了,而天气也开始热起来,建国中学的许多女生都开始穿裙子和格子凉鞋,男生则开始穿短裤和背心,而我还是穿着一双胶鞋在学校里外窜来窜去的。
为什么要窜来窜去,因为心有点虚,更因为整个学期我都没有交学费,甚至还差着几百块钱的入校费,因此,我得躲着向我追债的班主任老师。
班主任是个生物老师,当上生物课的时候,我就会自觉地逃出教室,或者是去宿舍,或者去厕所,或者是学校某一个僻静的角落,当上其它课的时候,我又会溜进教室,坐在最靠后的一张桌子上,听一点关于知识的东西,整个过程就跟打游击一样。
就是在那么紧张兮兮的时候,有一天,我却丢了二十块钱,二十块钱啊!那相当于丢了一周的生活费,钱不知是怎么丢的,更不知是在哪里丢的,我像招魂一样地去找钱,找来找去,最后还是没有找到,我沮丧至极,那是至今我丢过钱最多的一回。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我的吃饭都成了问题,不愿去教室里,也去不成饭堂,只得往学校外面跑。校外有两个地方成了我的避难所,一个就是河边,我经常去那里看一个退休工人钓鱼,半天半天的,那个人在吃饭的时候偶尔会给我一点东西吃,另一个地方是真武殿,那是一个信佛敬神的香火之地,我也偶尔能从那里找到信徒们初一十五留下来的一些贡品。
最重要的是,有一天,我在宿舍的垃圾桶里发现了半瓶鱼肝油,这是一个让人无比兴奋的发现,鱼肝油估计是宿舍的某位同学喝不习惯扔到的,马上就要高考了,家里条件好一点的同学家都会买一些补品送过来,我现在还估摸着那可能是一个严姓同学丢弃的鱼肝油,就是凭着那半瓶鱼肝油,我熬过了整整一个星期。
高考在即,听说班主老师开始在课堂上大谈生儿生女的奥秘,他甚至还说高考那几天,如果有女同学刚好碰上要“倒霉”了,可以私下去找他,他可以推荐几种西药,能很神奇地错过那几天。同时,他也是四处向其他同学打听我去向的消息,追债的风声越来越紧了,我更加惶惶。
又有一天,我听同学说,又得交钱了,六百四十块钱,包括高考报名费、资料费、照相费、去考点考试的住宿费、生活费,这是一笔谁也少不了的钱,我知道高考已经真的不属于自己了,便认真收拾了一下宿舍的衣物,彻彻底底地逃离了建国中学。
而现在,有些黑夜里,我偶尔还沉浸在那些痛苦的梦境里。
老师:嗳,你过来。
我紧张地走了过去。
老师:你的学费什么到底时候交?
我支支吾吾。
老师:现在是市场经济时代,你不交费老师吃什么?喝什么?西北风啊!再不交就把桌子搬出去,你就不要来了。
我还是支支吾吾。
······
我,还有高考,就那么支支吾吾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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