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回阴间丨不倦 / 开普饭

一梦回阴间

文/不倦摄影/杨和

蚊帐中咱睡得正香，忽听得叫声：“醒了，吃饭了！”睁大眼睛揉揉：“外婆，今个吃嘛？”

蚊帐外一身黑的外婆笑笑，并不搭话，转身示意我跟她到中屋吃饭。

“还早呢外婆，我还不饿……”看看还漆黑漆黑的屋子，我奇怪漆黑的外婆我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慢吞吞起床，跟着外婆往中屋去。刚到中屋就见到那个高高的永远熬黑的大木桌，桌上躺着一碗孤零零的蛋炒饭，一身漆黑的外公弓着早已伸不直的脊背正经过那桌子，默默往墙边的架子床走去。

“外公。”我轻轻叫一声，因为知道外公年轻时弃县农水局局长回家种田做村长的事，心里老是又敬又畏他。

外公并不搭理我，尽直往床那边去了。

“孩子叫你哩，你绷着脸干嘛？”外婆埋怨着外公，一边拉我去吃蛋炒饭。

“你好好想，你留孩子在这就对了吗？我们与她阴阳相隔这些年，你还和她缠来缠去没个完，不赶紧送她回阳间，影响了她性命，她妈会多伤心？”外公严厉的骂着外婆。

“是呢，我来好多天了？”我心里问自己。

“快吃吧孩子，你外公说得对，都是外婆太思念你才招你来，唉！”外婆有些忧郁。

“没关系的外婆，《荒江侠女》还没给你讲完哩！”我一边扒饭,咋觉得胃好胀有些不能咽。

外婆看着我：“你的魂魄已经离开人世五六天了，外公说得对，本来是不该和我多说话的，吸多了阴气怕你是回不去的。'小鬼’（外婆对我妈妈的呢称）可担心了。等下我就送你走。”

“哦。”我模糊的回答，看来可能阳间身体有变化，我吃不下。想着：“每次见外婆绝不超过七天，怕这回是长久了些，我等会儿得赶紧回去。”

外婆知我心思：“听我说，别答话，小心伤了阳气。等会儿你从内房那竹门出去，见到什么也不能慌张，记得你别回头，别乱看，更不能出声！你一直走一直走就会出去了。”

突然外公答话了：“你亲自带她来，亲自送出去吧！院子里什么乱七八糟你不知道？万一让孩子出点事，你怎么对得起孩子对得起小鬼？就是你过份贪恋阳间事，总惹麻烦！”

外婆“呵呵”笑了笑：“知道了。孩子，等下外婆去收拾下送你。”

外婆回厨房了，外公为了我少吸阴气也不理我，可特别爱闹的我感觉不好玩，索性去内间竹门口一边等外婆一边往外看。

小时候就是在这里长大，一住就是十年，哪一个角落会不熟悉呢？

透过竹门的缝隙，门正中那一颗百年的桃树早已不见，毕竟这儿不适合有桃木。左边是大舅家，当然这里应该只住着生两种绝症而离开人世的那个独脚的大舅妈。向外一边都是周家的。周家的老公公模糊不清的身影正在他的房子里忙着，好像那个尖嘴猴腮的老婆婆还是和在阳间一样咳嗽声声，一不小心就是吐一口血而不是痰。他们的半边院子应该只住了他们两个人，其他人都还在阳间好好的。外婆说的一直走，一直走就是院子的大门了，红木的大门开得很宽广。我想，也许是我走出大门就会回到了阳间！

我的想法并没有得到事实的证明！忽然，我从竹门缝隙间看到了一个白色飘落，是个女…得说是个鬼。她干瘪的身体被长长的白纱袍罩完，看不到脚，倒是见着一头乌黑的头发长长的拖在膝盖之下，脸上也飘荡着几丝！她眼睛直挺暴戾，几道黑色的血丝好像粘乎乎的从眼角唇角弯曲漫延而下。她举着双手，十指长长的指甲间握着一个花环，各种菊花的花环，只是颜色全是一致的白。她正往头上轻轻的戴着这么一个花环……

“嘻嘻”我笑出声来，想：“原来鬼也是这么爱美的！”

“糟糕！你这孩子……”外婆冲过来焦急地把我往她身边拖。“她是阴间新任巡察吏，被她发现你就走不了了！”外婆小声。

“有人味儿……”外面女鬼阴恻恻的声音：“开门……”

“没事，她是我芳姐姐！”不等外婆拉我，我居然毫无惧意，一下子开了门。

那女鬼把花环速度戴上便要伸爪子来爪我，我一个箭步上前拉着她衣袖叫：“姐姐，是我呀！是我呀！”

“啊？”女鬼脸上血痕急急弯来弯去，不知道是不是激动了：“妹子？咋调皮到这来了？”“好久没见姐姐了！”我说。

她忙抓住我手：“趁上面不知道，赶紧走！”芳姐幽幽地看眼外婆：“你这老太太也真是，我们要赶紧送走她，迟了就麻烦大了。走！”说完拉着我就快快地飘动起来。外婆也随着我们的飘动跟上来不舍地拉着我另一只手。

很快就飘过了前院，但中间竟比平常多了不知多少路途，我明明就见到前面的大门，可是怎么走还是那么远！

我抬头看向两边，哪里还是院内？只见两旁田径荒落，稀稀疏疏有着摆摊和行路地人。

“别乱看！”芳姐低声对我说。

我听话地抬头只看前边：“呃！大门呢？大门不见了啊！”只见一条灰色的马路遥遥地伸向雾茫茫的尽头！我心惊跳：“那我回阳间的路究竟有多远？”恍惚间前面的路一下子被堵上了，原来是一座碎石头垒码的铁路横挡住我的视线。“穿过这条铁路该是了吧？”我问。

“是……”一个阴寒的声音从铁路旁的小摊上钻出来，直接透凉上我心间。我不由得背皮一阵发麻。

“别答话。”外婆说：“那是一对姐妹，小的被大的带来就再没出去过了！”

我忍不住好奇偷偷看她们。姐姐高高的，奇怪的是一点儿也不像鬼！红彤彤的面色吹弹可破一般，梳一马尾活泼地在脑后飘荡着，她在忙着翻烧烤箱上的肉串。声音是那妹妹发出的，但见她黑辫子分两个扎在腮旁，一脸土灰色死气沉沉，脸上只还有皮包上骨，空荡荡的花衣服已经没了色彩，怎么看也没一点人样儿！

“怎么会这样的？”我嘀咕。

“这就是因为她在阳间被她亲姐姐缠上身而死的。而她姐姐的美丽是来自于吸完她的阳气。”芳姐给我解释。

我一下子愤怒了：“怎么有这样的姐姐呢？害死自己亲妹妹？”我转头看着那妹妹，恻隐之心一点点被激发。

“别可怜我…你快走…快…”那冰凉的声音又一次击打我的神经。

“走吧！”芳姐也急。

“哈哈哈哈……还走得了么？”姐姐一阵花枝乱颤地狂笑！她指着外婆厉声吼叫：“你带活人来还送回去，大罪当被碾一百年！”又指芳姐：“你玩忽职守想送魂魄还阳当切腹一百年！你们两个知法犯法，还想瞒天过海？”

我一下子冲到她跟前，也不知是哪来了勇气，暴跳着“你残害亲妹你才良心被狗吃了！”

她指着我，一身筛糠一样颤抖：“你、你！你可知她在人间弃父母偷家财沉迷赌博？”我回她：“就是这样也不至于死吧？你怎么下得了手？”她咬牙切齿：“她该死！她借高利贷三百万全输于赌场，害父母寒不避体饥不果腹，我不杀了她留她再害别人么？她该死…你也该死！”越说她便越激烈了，飘起身来已闪电一样滑出好远：“你问她是不是该死？是不是？？？”

那妹妹低垂着头：“姐姐别再害人！我该死我该死我从来不怨姐姐，我…该…死！”她回头恶狠狠瞪我们，又一次阴恻恻地：“还…不…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