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核佩奇的执着和尴尬
年底了,佩奇成了热词。“硬核”佩奇“热”诉说的并不仅仅是玉宝老人的故事,它诉说的是这个时代一个群体的一腔无处着落的失落和寂寞。
一 硬核佩奇绵延着亲情
在中国农村,有多少空巢老人?我不知道。但这个数字大概不会小。
在这个年味越来越浓的时候,他们肯定早已按捺不住迫切的心情,给儿女打电话,收获着一些坚定的或者含混不定的回家承诺。也有一些,收到的是不能回家的歉意和失望。
老人,孤独了一年甚至几年的老人,在合家团聚的传统中一路走来的老人,在别人合家团聚的时刻,一定是无比的孤独和凄惶!
玉宝老人也一定是无比的孤独和凄惶:过年了,孙子、儿子什么时候回家?所以他打电话急切催问,在听到儿子一家不会来过年时失落,在儿子开着车出现在村口的时候,玉宝老人有些愠怒,他执拗地走车前,直到儿子说接他进城过年。
我们看见了孤独,特别他是一位老人,特别他是一位被滞留在遥远山村中的老人,特别他所处的环境在观众的眼里就像古老传说中的一个地点——人们脸上的表情都像石头一般凝重而缺少变化,人们的语言也像山风一样尖利而单调。
故事一开头就是玉宝老人在打电话,佩奇做好了他又打电话,不打电话的时候他忙着做佩奇。打电话和做佩奇的玉宝老人的生活只剩下了一件事——亲情。这是这个老人同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点微弱的联系了,他要抓牢,他不愿放手。
好在儿子来接他,孙子也和他交流无碍,儿媳妇也不排斥他。所以玉宝老人大年夜出现在了城里。他心中积累的情愫化作了一大包的核桃,一大包的枣,一个不伦不类的佩奇,甚至还有其他的东西。急于表达的老人来不及吃饭,急于表达的老人也有些怨气(儿子差点没给他这个表达的机会)和手足无措。坐在影院了和孙子一起看动画片的玉宝老人带着满足和炫耀给放羊的老头打电话,除了告诉他佩奇是什么,也在宣告——我和亲情同在!
二、 硬核佩奇是一头怪物。
有一些事情,想起来会让人难过:父母来到城里,住了几天就要回去,他们说,什么都好,就是不习惯。
我们也知道,天不亮,我们就出门上班了,天黑了,我们才回来,白天他们在家里甚至连门都没有出去过。看到我们忙,他们又帮不上忙,就总是觉得拖累我们。他们不会坐公交,不会用支付宝,甚至打开电视都不知道怎么换节目。上街买东西,看看这也贵,那也贵。于是,他们就呆在家里做家务,整理擦洗,等一切都做完了,他们觉得自己该走了。他们不习惯,这里没有他们的生活。
玉宝老人宁可一个人住在山村里,大概也是这种心理。
可是,乡下并不是一个只有田园诗意的地方。那里也有它粗粝荒凉的一面。
那里没有佩奇。
来自英国的一个漫画形象,在孙子一代心中扎下了深根,为了弄清楚佩奇是个啥,他查字典、他不耻下问请教小孩,他逢人就问。可是封闭的环境,落后的手段,封闭的视野都不能支撑他对这个“佩奇”产生正确的认识。
他们的世界中,有的是戏曲和杂耍,农耕的经验,农活的技巧,农民群体的规则,哪里有“佩奇”这个从名字到形象都透着外国文化气息的“猪”?
玉宝老人的尴尬,是每一个中国农村老人的尴尬,是城镇化进程中农村老人逐渐老去,也逐渐和社会脱节的一个缩影。他们身处社会组织的末梢,眼看着年轻的一代和年幼的一代走出了山村,满怀欣慰。但他们还没有想好如何调整自己的步伐,去追赶日新月异的时代大潮。
追也追不上。
封闭的个人身处封闭的群体,玉宝老人无法超越。他只能沉重地站在村口,紧张而又惶惑。人奔走的步伐总会慢下来,直到有一天,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遗落在某个角落而又无能为力。时代的列车终将远去,特别是这样一个快速变革的时代,我们在奔忙和慌张中安置自身的时候,甚至不能抽身去拉一把遗落在站台上的老人……时光匆匆,时光无情。
三、我们该做些什么
奶奶住院,一度昏迷。我在病床边束手无策,机械听着医生的解释,机械地地陪着父亲在病危通知书上签下名字。
我能做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摸着奶奶松弛的皮肤,那有一种让人泫然的亲切感。
岁月的流逝就已经让我们手忙脚乱了,我们何曾细腻地活过?或者是我们的内心也曾细腻过,但是现实击碎了那份情愫,我们的粗粝中其实已经透露出某种“硬核佩奇”的气息,看着是微笑,触手却冰凉。
有一种幸福,必定有一份失落。就像有花开,就有花落。玉宝老人的幸福只是一瞬。他永远不属于工业时代,也不属于商业时代,更不属于信息时代,他已经游离于时代之外,从本质上讲,他的存在等于不存在。在他的心中,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像一种施舍,包括儿子说不会来过年却又回来接他去成立一样。过了年的玉宝老人会怎样?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会更失落。除非他有一天突然顿悟了,了无牵挂了……
我们要好好想一想,我们该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