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州异僧-中

宋代段子:这个故事很能说明《夷坚志》故事的“互证”以及作为宋代社会信史的价值。虽然故事所说的“异僧”神龙见首不见尾,但事件的背景和人物都历历可考。这就是《夷坚志》最具特色的魅力。

【原文】:

取一儿枕鼓而寝者以与张,曰:“此僧伽初生时像也。”又以药一粒授张,戒使吞之。张施以紫纱皂绢各一匹,僧甫去。范君适从外来,次子以告,问何在,曰:“未远。”遣人追及,将折困之,僧殊不动容,索纸书“十”字者二,(叶本作“三”)又书“九”字及“徐”字于下,以付范,即去。
张氏取药欲服,而其大如弹丸,不可吞,乃命婢磨碎,调以汤而饮之。明日,僧复至,问曰:“曾饵吾药否?”以实对。僧叹咤曰:“何不竟吞之而碎吾药,然亦无害也。”
后两日,贼船数百渡江而南,将犯京口,最后十馀船,独回泊真州,杀人肆掠。是时岸下舟多不可计,舳舻相衔,跬步不得动。范氏之人无长少皆登津散走。张以积病不能行,与一女并妾宜奴者三人不去,但默诵救苦观世音菩萨,时正月十四日也。
一贼登舟,从蓬背揕矛入,当张坐处,所覆绵衾四重皆穿透,刃自腋下过,无所损。贼跳入(叶本多一“舟”字)中,又举矛刺之,出两股之间,亦无伤焉。贼惊异,释仗(明钞本作“之”),问曰:“汝有何术至是?”曰:“我以产后得病,故待死于此,但诵佛耳,安得(明钞本多一“有”字)术哉?家藏金银一小箧,持以相赠,幸舍我。”贼取之而留其衣服,曰:“以为买粥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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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话语音文字版】:
这僧人又拿出一个小木人儿给了张夫人,这小人儿的形象是头枕着鼓在睡觉,僧人说:“这是僧伽大圣初生时候的像。”僧人还掏出一粒药丸给了张夫人,让她把药吞下去。张夫人拿出紫纱、皂绢各一匹布施给僧人。
僧人刚刚离去,范茂载就从外面回来了,二儿子马上把刚才僧人来的一幕报告了父亲,范茂载问孩子僧人去了哪里?小孩说:“还没走远。”范茂载马上派人去把僧人追回来,看意思他是想难为一下这僧人,僧人神态自若,脸不变色,他向范茂载要了一张纸,连写了三个“十”字,又在下一行写了一个“九”和一个“徐”字,他把纸交给了范茂载,随后就走了。
张夫人拿起僧人给的药准备吃,发现这药有弹丸那么大,整个吞吃有难度,于是命家中婢女把药磨碎,调上热水后服下。第二天,那个僧人又来了,他问张夫人:“我给你的药吃了吗?”张夫人以实相告。僧人感叹诧异的说:“为什么不整个吞下去,非要弄碎了吃呢?不过也无关大碍。”
两天以后,张遇的好几百条贼船向南渡过长江,准备进攻京口(今江苏镇江),最后有十几条贼船,专门返回,停泊在真州(今江苏仪征),大肆杀人劫掠。当时岸边停泊的船多不胜数,船挨船,半步都动不了。船上的范家人看到贼人扑过来,全家男女老少登岸四散奔逃。张夫人因为以前身体有病,走不了,她只能跟一个女儿还有一个叫宜奴的小妾,三个人守在船上。她口中默诵救苦观世音菩萨的名号,那天正是正月十四日。
此时,有个贼人登上船来,他手持长矛,从船蓬外直刺进船舱里,矛头正从张夫人坐的地方刺入,她盖着四层丝绵被都被长矛扎透了,矛尖从她腋下穿过,但没伤到身体。那贼人跳进船舱,举矛再刺张夫人,这回矛头穿过她两腿之间,也没伤到人。贼人大感惊异,决定放过她,同时问道:“你有什么法术躲过我的矛枪?”张夫人说:“我因产后得病,本来就是在这里等死了,我只是念诵观音佛名,哪里有什么神奇的法术呢?我这儿藏着一小竹篓金银,现在给你,希望你能放过我们。”贼人拿了金银,但没抢张夫人等人的衣服,他说:“这些都留下给你们买粥喝吧。”(待续……)
【祥宏点评】:紫纱、皂绢,都是宋代丝织品的品名;想来范茂载派人把僧人追回,是想印证僧人的神异,想必他家人已经描述了刚才僧人的“戏法”;张夫人在危急中念诵观音菩萨名号,正应了《法华经-普门品》的内容,里面讲到危急中,若有人念诵观音名号,观音必来搭救。从情节看,确实有神秘力量在帮助张夫人。最后这贼人竟然会良心发现,为张夫人留下了衣服。这些衣被在宋代是值钱的,可以换钱和食物,所以贼人说衣服留给张夫人等人买粥;正月十四,民间传说也是与观音菩萨有关的一个节日;折困,折挫困辱;揕zhèn,用刀剑等武器扎刺;奔迸,逃散;舳舻zhú lú,指首尾相接的船只;通常,从《夷坚志》记载的故事来看,道人一般是带着药丸的。这故事讲到了一个僧人带药丸,这是少见的。全本夷坚志,点开免费听
(文图说明:原文电子版文字来自“中华文库”-特别致谢!再经中华书局版《夷坚志》校订;图片来自网络,若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夷坚志》简介:

宋代大文人洪迈编撰的《夷坚志》是中国古代志怪笔记小说的顶峰。它卷轶浩繁,包罗万象,流传至今仍保存了206卷共2700多个宋代事件,是中华传统文化最伟大的宝库之一。

《夷坚志》的时空观深契佛法、修证地圆融道家,与宋代文化领先世界的历史地位相一致。表面看,它是一本奇人、异事、神怪大全,本质上又是最真实细腻的宋代社会生活实录,极具文献价值。

宋代社会生活塑造了此后中国人的心灵格局,《夷坚志》仿若是中国人的心灵大海。人们平时沉浮其中,茫然不觉,一旦凝神静思就会发现:

天下没有新鲜事,一切尽在《夷坚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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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读:祥宏谈夷坚系列之6-《夷坚志》里的异人事件-现场交流)

考音频来自“宋朝一小时”音频专辑@喜马拉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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