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写：疫情下的汽车城

文丨北岸

编辑丨小叮当

而恰恰，曾经被视为“中国底特律”、也曾经被视为新冠肺炎源头的武汉，在走过无数创伤之后，以一种挂着泪水坚强微笑的姿态，刚刚结束了封冻、迎来迟到的春天。

因为新冠肺炎在北美的肆虐，底特律的汽车工厂基本上陷入了停滞。这座汽车城以坚韧和刚毅著称，但也存在普遍的贫困，疫情重创，这让许多居民更难获得所需的医疗物资和服务，进一步加剧了该市的种族和社会经济不平等。

底特律目前的疫情动态并不乐观。

市区每天约有1400例冠状病毒新病例确诊，接受COVID-19检测的居民中，大约26%的人呈阳性。特朗普总统指出，底特律、新奥尔良和其它大都市的疫情在开始时传播缓慢，确诊人数在后来才迅速增加，这和路易斯安那州疫情的骤然爆发有很大区别。

“底特律的大麻商店比药房还多。”

密歇根大学医学史教授Howard Marke分析称，即使是在正常运转的环境下，底特律依旧有很多居民没机会获得良好的医疗保健，许多冠状病毒患者在感染之前就已经患有严重的健康问题，这使得他们确诊后的生存机会更加渺茫。

医疗一线的工作人员向美国媒体描述了最新的情况，底特律地区的防护设备和呼吸机已变得稀缺，如果事态继续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在某个时刻，医院和政府必须做出艰难抉择，究竟选择让谁使用这些稀缺的呼吸机。

亨利·福特医疗集团(Henry Ford Health Systems)是美国顶级的医疗机构，总部位于底特律市，是北美地区最大的综合性医疗机构之一。该集团的一位内科住院医生透露说，底特律的确诊人数或将在未来几天达到峰值，医院正在不断评估政策和资源协议，试图避免因紧急物资缺乏导致的“使用抉择”。

根据密歇根州和美国公共卫生系统的最新数据，黑人约占该地区总人口的14%，而死亡病例却占据该地区的40%。底特律市长甚至在新闻发布会上直言，黑人社区的抗疫措施必须比其它任何地区都要严格，因为相关社区正受到前所未有的疫情和贫困双重冲击。

正因为此，底特律在这一轮疫情风波总沦为重灾区，更多的是贫困、种族和社会经济不平等等一系列固有问题叠加的结果。根据最新的美国人口普查数据，底特律超过三分之一的居民生活在贫困中，平均收入约为3万美元，而该州的平均收入为5.5万美元。

恐惧或将长时间蔓延

综合CNBC和路透社等外媒消息，自今年3月中旬以来，底特律的各大医院陆续被冠状病毒患者所淹没，几乎所有的医院都在现阶段满负荷运转。

亨利·福特医疗集团是底特律受疫情影响最严重的医院之一，几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医生告诉外媒，这种严峻的形势不仅表现在病例的新增数量上，还表现在医护人员感染的几率上。

该医疗机构在全美累计有3.16万名员工，4月初已经有近900人检测结果呈阳性，约占全体员工的2.5%。截至4月8日，该医疗机构累计有4000多名患者检测呈阳性，还有700多人仍在住院治疗。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住院医师说，病例的涌入改变了医院的工作节奏和日常工作，医院领导已向全院发起公告，即使是与呼吸或传染类别不相关的专业，如神经病学和精神病学，医生和护士也将被调岗至治疗冠状病毒的团队中去。

最初，医院为疫情患者提供了一个楼层的治疗环境，但随着确诊数量的不断增加，通常用于神经病学或骨科治疗的楼层也对冠状病毒病例开放了，平日里的开放式诊所也被改成了病房。平均下来，成熟的住院医每天要照顾5个确诊病人，半个月以来，那些奋战在一线的医疗骨干人均已已累计照顾了百余名新冠肺炎病人，其中很多患者已经离世。

在距离亨利·福特医疗集团不到10英里的一家底特律医疗中心，急诊室护士和主治医生曾在4月初组织了一场大规模的静坐，要求获得政府和社会各界更多的支持，以治疗激增的新冠肺炎患者。据《底特律新闻》报道，该机构的护理人员目前需独自照料20名以上的病人，并被迫连续24小时穿戴相同的个人防护设备，几乎与外界隔离。

偏远一些的医院，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密歇根州最大的博蒙特医疗服务机构（Beaumont Health System）位于罗亚尔奥克(Royal Oak)的郊区，该医院的一名护士向美媒记者描述了一些抗“疫”细节，包括临时重新分配工作、每周工作60小时以上等。截至4月初，该机构已经治疗了4456名冠状病毒患者，其中3390人出院，312人死亡。

目前，那里依旧有超一千名确诊的新冠肺炎病例，在8个系统的3.8万名员工中，已经有1500人暂时处于休息状态，因为他们与新冠肺炎患者有过接触，且目前已经出现相似的症状。

让一线医护人员欣慰的是，由于社区捐款和新的供应商逐渐到位，医院的个人防护装备库存已经有所改善。医院发言人对底特律媒体表示，四月初已经有为期三天左右的N95口罩和其它医疗设备库存，但医院依旧需要政府和制造业团体的持续援助，以支持不断增长的病患治疗需求。

漩涡中心的汽车三巨头

因为新冠肺炎的流行，原计划于今年6月举行的底特律车展将被取消，展会中心也临时被改建为战地医院，以抗击疫情的爆发。这也意味着，下届底特律车展与上一届举办的时间将间隔差不多两年半，而当地的产业巨擘通用、福特与菲亚特克莱斯勒（以下简称FCA）也因多重原因坠入经济大萧条以来的至暗低谷。

首当其冲的，是大规模停产。

时间回溯到一个月前的3月17日，底特律三大汽车巨头就和美国汽车工人联合会(UAW)就应对新冠肺炎的后续措施达成了一致意见，各方均同意削减美国工厂的产量，并限制上班工人的人数，以防止疫情对15万名工人造成健康威胁。

短期内，三大汽车巨头的美国各工厂将轮流关闭部分工厂，工人轮班上岗，且轮班的间隔时间被刻意延长，以避免更多员工相互接触。这基本上意味着限制生产。

每家公司都将公布自己的计划，但其中一种方法是将三班倒改为两班，这样就有更多的时间深度消毒，工人之间的接触也会减少。这种妥协的代价要比完全关闭汽车工厂要低，如若暂时关闭工厂，这些汽车制造商本季度数十亿美元的收入将受到极大影响。

还有裁撤员工，和薪水的临时调整。

通用汽车已经在3月末决定，将推迟支付全球6.9万多名正式职员约20%的工资。严格来说，通用这一轮调整并不算因疫情而降薪，该公司已经表示这20%延迟发放的薪资将在2021年3月以前一次性发放完毕，还包括期间产生的利息。

除此之外，该公司高管的现金薪酬也将根据目前职位的高低灵活削减5%或10%，董事会成员的整体薪酬将被削减20%，且后续不再给予补偿。

菲亚特克莱斯勒（以下简称FCA）也决定延期3个月支付正式员工的工资，约20%的薪资将延期发放，最长时间约为1年。

该公司首席执行官麦明恺（Mike Manley）在4月初公布了降薪计划，全球范围内的大部分受薪员工将延迟发放20%的工资，麦明恺自己则降薪50%，其它董事会成员也将在2020年的剩余时间里降薪100%，停止发放薪资。但是截至目前， FCA尚未具体说明何时支付延迟发放的工资。

3月底，FCA就已经因美国部分工厂停产而裁减了2000名临时合同工，并设立了一项38.4亿美元的紧急信贷计划，以应对疫情给生产和业绩带来的负面影响。

几乎与FCA的降薪决策同时，福特也不得不在疫情重压下进一步削减人工成本，公司前300名全球高管的20%-50%薪水将至少延迟发放5个月。除此之外，执行董事长比尔· 福特（Bill Ford）的全部工资将延迟发放，首席执行官韩恺特（Jim Hackett）和首席运营官吉姆 · 法利（Jim Farley）等高管则延迟发放50%的薪水。

除此之外，为了确保公司现金流的稳定，福特还在3月底增加了154亿美元的信贷额度，并对外宣布暂时停滞派发股息，以应对此次疫情对公司财务领域的负面冲击。

因为疫情，巨头们纷纷转产口罩和呼吸机。

福特于本周一表示，该公司将在密歇根州的一家工厂生产口罩，以保护其工人免受新冠病毒的威胁，目前正在寻求对这些口罩的医疗认证。这些口罩将在福特全球工厂内部使用，其中包括工厂工人。

时间再往前推一周，福特与美国Airon公司就呼吸机的生产展开了新的合作，并预计在未来的100天内能生产5万台急需的医疗设备，随着生产线的进一步扩大，未来每月最高可以实现3万台的产量。另一方面，福特还与3M公司启动了联合项目，大规模生产电动空气净化呼吸防护面具，以满足疫情急救及医护人员的紧迫需求。

通用也有类似的操作。

4月14日，该公司宣布已经着手在其印第安纳州的工厂生产新冠病毒重症患者的呼吸机，并计划在4月底向美国政府交付第一批医疗设备，彼时的交付量或将超过600台。除此之外，美国卫生与公共服务部（HHS）也已经与通用汽车签署了一份价值接近5亿美元的合同，根据协议，后者8月底之前将生产3万台呼吸机。

为了遏制疫情的进一步肆虐，通用还计划从4月底开始在墨西哥工厂生产口罩，月产能在150万个左右，最终目标是在未来半年内生产900万个。

“汽车城”将遭遇疫情后遗症

为了复苏疫情中的美国经济，总统特朗普已经于近日成立了特别小组，启动“经济复兴工业计划”，并任命了通用、福特与FCA三家企业领导人作为工作组成员，在电话会谈里就重振工业经济交换了各方建议。

疫情重锤之下，特朗普已被逼到悬崖口上。

在美国，受新冠病毒及经济活动大幅受限的影响，解雇员工和暂时休假的情况正在日渐剧增，根据美国劳动省4月2日发表的失业保险新申请件数(经季节调整)统计，到3月28日为止的一周内约收到664万件，比前一周的330万件增加了2倍。3月底至4月初，底特律三大汽车制造商内部已有逾20名工人因感染新冠肺炎去世，

此刻的底特律，正遭受经济和疫情的双重打击。FCA已经于本周二表示，为了克服新型冠状病毒带来的冲击，该公司将从美国两家银行寻求约38亿美元的信贷融资。受困于全球范围内的工厂大规模关闭以及员工薪资的成本压力，这些企业不得不通过其它渠道增加现金储备，以应对短期内的资金需求。

福特则在本周发布了第一季度或将亏损5亿美元的财报预警，并预告前三月的新车批发销量或将同期下滑21%。虽然该公司发言人称目前尚有足够的资金来弥补未来几个月的现金流窟窿，但是在上个月，他们才刚刚从两家信贷机构借款154亿美元，以维持低谷期的正常生产和运营。

就在4月18日，福特又从公司债投资者那里融到80亿美元以充实现金储备，在未来几个月，遏制现金外流并重启欧洲和北美的业务对于福特来说至关重要。该公司已经告诉投资者们，如果没有新的融资且生产一直持续，福特的现金流只能维持到第三季度末。

在福特的困境里，他们眼下唯一的希望在万里之外——只有在华合资企业仍在生产新车。正如对手兼盟友大众所言：如今中国之外业务没有营收。

而恰恰，曾经被视为“中国底特律”、也曾经被视为新冠肺炎源头的武汉，在走过无数创伤之后，以一种挂着泪水坚强微笑的姿态，刚刚结束了封冻、迎来迟到的春天。

不爱汽车的品酒师不是好记者。

北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