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志四川•历史文化】刘文传 ‖ 绵阳市西山公园内的“蜀八仙”文化符号
绵阳市西山公园内
的“蜀八仙”文化符号
刘文传
国学大师谢无量先生曾说过:“蜀有学,先于中国(即中土)”。中国传统文化的儒、释、道三大主流中,蜀学皆占有特殊地位。
蜀王仙化的传说很早,蚕丛、柏灌、鱼凫“皆得仙道”,望帝春心化为啼血杜鹃,开明上天成为天门奇兽,三星堆与金沙文化的如仙如幻,显示出四川是蜀人最早羽化成仙的文化想象力起源处。用今天的语言讲,就叫做蜀人浪漫主义,丰富的想象力,便于旅游者体味四川作为“仙源故乡”的特殊人居环境及美好境界。
蜀王仙化的传说故事表明,蚕丛是以食野果、训野蚕为特征的以嫘祖为标志的部族采集经济时代,柏灌与鱼凫是以渔老鸦捕鱼为特征的部族渔猎经济时代。“此三代各数百岁,皆神话不死,其民亦颇随王化去”,其中鱼凫王畋猎湔山“得仙道”,是古蜀仙道诞生时期。
到蜀王杜宇已开始农耕定居时代。杜宇“从天坠”“春心托杜鹃”“声哀而吻有血”,魂化为杜鹃鸟,受到蜀人千百年朝拜,这也是仙化故事。“魂化杜鹃” 是蜀人羽化飞仙梦幻的开始,是后来道教以羽人飞仙为理念核心的滥觞。
蜀王开明氏上天成为守昆仑之虚的开明兽,这也是仙化故事。古昆仑指岷山,岷山成为道教昆仑真官仙灵的中心由此而来。古蜀五祖的仙化故事是古蜀人仙化想象力的真实记载,是古蜀仙道流传的 真实记录。
“仙”字古为“遷”,“遷”与“僊”二字同源。仙化就是迁化,迁来迁去,引起羽化飞仙的浪漫想象,就成了仙。迁徙活动称为“遷”,到处迁徙的人,特别是向山上迁徙的人,才称为“僊”,也可写成“仙”,表示人在山上成仙。蜀人的仙化思维由此而来,后来道教采用这个“仙”字构成神仙一词。
古蜀文化的内涵是重仙。“魂为心之灵,魄为体之灵”,蜀人很早就有灵魂的观念。不同的是,蜀人这种观念不是悲观的、厌世的,而是乐观的、幻化的、梦幻般浪漫的。
张陵,亦称张道陵,在西蜀鹤鸣山学道和创立道教,在青城山布道和建立“二十四治”(教区),主要就是利用古蜀仙道及仙学。
道教经典分为仙学、神学和道学三部分,仙学统率神学和道学。西蜀是仙道仙学的起源地,青城山是道教昆仑仙宗中心,因此有西蜀是仙源故乡(昆仑仙学的发生地)、道源故乡(道教诞生地)之说。
“蜀国多仙山,峨眉邈难匹。”唐代蜀人李白在其诗中感叹不已。“仙国” 正是古蜀的特点。“九天开出一成都”,这是道家术语。在李白看来,成都是在凌霄步虚的九天之上开辟出来的 “万户千门入画图”的神仙洞府。
杜甫的“天路看殊俗”“殊俗状巢居”,也是引自道家“行自翱翔如天路”(《三洞经》)的术语。这也难怪“诗仙” 李白青年时要“隐居于岷山之阳”(今绵阳市三台、盐亭县境)拜赵蕤为师,巢居以学仙,后来走出西蜀到京城长安以其《蜀道难》等新奇诗作而被同时代大诗人惊呼为“谪仙”了。
“八仙”传说和“八仙”文化大约起源于六朝时期,“八仙”都属道教人物,具有浓厚的道教文化色彩。作为中国本土宗教,道教之所以得到公众认同,是因为它能满足民众渴望健康长寿、自由幸福的生理和心理需求。而“蜀八仙”的传说又要早于“饮中八仙”和“海八仙”等。“蜀八仙”和“海八仙”都有历史原型或渊源,人们用凡人的特征来描绘他们,用凡人的理解来设计他们,赋予他们凡人的人格和情感。由于历史原型人物的出身与经历不同,成仙后的他们也表现出鲜明的个性和广泛的代表性。不论男女老幼、富贵贫贱,各色人等均可从中找到自己喜欢的对象。由此八仙文化又孕育出丰富多彩的民间艺术。
“八仙”一词,大概可追溯到东汉牟融的《理惑论》,泛指赤松、王乔等众仙, 数目并非以八为限。晋代人谯秀《蜀纪》中列的“蜀之八仙”是指容成公、李耳、董仲舒、张道陵、庄君平、李八百、范长生、尔朱先生8人,说他们均在蜀中成仙得道。此后直至唐宋,所谓“八仙”,或是与“八洞神仙”相似,泛指众仙 或是8个并不确定的人名。“八仙”这个道家观念非常空泛,随时随地都可凑出8人放进去。如,杜甫的《饮中八仙歌》是指李白、贺知章、李适之、李进、崔宗之、苏晋、张旭、焦遂8人。这些人均以诗歌、书法知名。宋代人郭若虚的古代中国绘画通史《图画见闻志》考证“蜀八仙”为李阿、容成、董仲君、张道陵、严君平、李八百、长寿仙、葛永瑰8人。
后世流传的“八仙”,则把钟离权、吕洞宾、李铁拐、张果老、曹国舅、韩湘子、蓝采和、何仙姑凑在一起称作“海八仙”并最终固定下来,这是金元时期全真道兴起之后的事。唐朝以前的神仙异人,几乎都能从宋代人编的《太平广记》中找出来,而后世八仙中除张果老、蓝采和外,其余6人均不见于此书,可知关于这6人的传闻当出现于宋朝之后。其渊源还要从道教的传承发展中去寻找。北宋初,内丹大家吕洞宾、陈抟、刘海蟾等活跃于秦晋一带,力倡内丹并享有高寿的钟离权、吕洞宾、刘海蟾在北宋时期大名鼎鼎。金人入主中原后,王喆(字知明,号重阳子)承继北宋内丹道教传统,顺应时势,创立全真道。王重阳是陕西咸阳大魏村人,得诀修炼数年后,东出潼关,云游至胶东半岛,在宁海(今山东牟平)树起“全真”旗号,收宁海、福山、栖霞、莱州等地的马钰(丹阳子)、丘处机(长春子)、谭处端(长真子)、王处一(玉阳子)、郝大通(太古子)、刘处玄(长生子)、孙不二(清静散 人)七大弟子,也就是我们在金庸武侠小说中所熟知的“全真七子”。王重阳死后,“全真七子”在北方广泛传教,并各立支派。其中,又以长春真人丘处机及其龙门派影响最大。全真道是宋元时期道教鼎革中形成的最大、最重要的道派,奉钟离权、吕洞宾等为“全真五祖”。当全真道兴盛 并对社会产生重大影响之后,数位跟该教派有关系的人物名号也逐渐深入民间,加上民间传闻以及笔记、小说、戏曲、民俗画等的想象附会,移花接木,添枝加叶,逐渐衍生出“海八仙”群体。
“海八仙”原型除前述钟离权、吕洞宾、曹国舅、李铁拐几位道教人物外,还得看看张果老等另外4位的身份。追寻“八仙”个体渊源,现存最早关于张果老的记载是唐朝李德裕的 《次柳氏旧闻》。该书写成于唐文宗大和八年(834)左右,书中记载了张果老见唐玄宗之事。这年,一位名叫郑处诲的人中进士,随后当了校书郎。在当校书郎期间,他写成《明皇 杂录》一书,书中记载的张果老故事带有更多传奇色彩,后世“八仙”中张果老的形象在这本书中基本定型。韩湘子,历史上实有其人。名韩湘,字北渚,又字清夫,韩老成之子,唐代大文学家韩愈的侄子。韩湘子于唐穆宗长庆三年(823)中进士,后在韩愈流放潮州时随行。韩湘子一生无学道成仙事迹,因民间传闻附会而成八仙之一。何仙姑是一个众说纷纭的人物:元赵道一《历代真仙佛道通鉴后集》说是唐朝武则天时广州增城县何泰之女;北宋魏泰《东轩笔录》、曾达臣《独醒杂志》、刘斧《青琐高议》、张舜民《画墁集》以及明代王世贞《四部续稿》和《题八仙像后》等都说是永州民女;宋代《云麓漫钞》记述了北宋元祐年间(1086—1094)扬州何仙姑,且与钟离权、吕洞宾有来往,但并非师徒关系 ……直到明清时期,何仙姑的传闻仍有较大变化。蓝采和事迹最早出现在五代十国时期南唐沈汾《续仙传》,由沈汾根据自己的见闻写成,可见在此之前民间已有蓝采和的传闻。
今天人们熟知的“八仙”七男一女群体,最终被明代吴元泰的小说《东游记》(一名《上洞八仙传》,又名《八仙出处东游记》)确定下来。此前,还曾出现过多种说法。如,元代马致远杂剧《吕洞宾三醉岳阳楼》中“八仙”有徐神翁而无何仙姑,岳百川杂剧《吕洞宾度铁拐李》无何仙姑而有张四郎,范子安《陈季卿误上竹叶舟》有徐神翁无曹国舅,明代小说《三宝太监西洋记演义》有风僧寿、玄虚子无张果老、何仙姑,《列仙全传》有刘海蟾无张果老。另外,山西永乐宫纯阳殿《八仙过海》壁画中有徐神翁无何仙姑,山东长清五峰山庙中一方刻有“八仙”名字的石碑上,也是无何仙姑而有徐神翁……但不管怎么说,如道教《混元仙派图》所列,似乎原本实有其人的吕洞宾及其师父钟离权、其徒弟曹国舅和李铁拐这 4位没有变化,其余几位模棱两可,无非是与道教钟、吕一系关系不大的张果老、何仙姑等常被吕洞宾另外几个徒弟徐神翁、张侍郎(张四郎)、刘海蟾等挤出“八仙”队伍而已。究其原委始末,似乎还能隐约看出全真教的宣传在起作用。然而,在道教的宣传中始终没能把“八仙”名号确定下来。真正担当定型这一重任的却是明代人吴元泰脍炙人口的小说《东游记》。自从《东游记》面世之后,后来的“八仙”群体 就基本被固定下来。可以说,《东游记》是集“八仙” 传闻之大成。这“八仙”群体涵盖面很广,适应性很强。时至当今,有人认为“八仙”精神是与建设和谐社会的理念相通的,原因是“八仙”群体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贵有贱,有美有丑……而他们凑在一起 也从没发生过矛盾冲突,能和谐共处。因此作为绵阳人,很有必要系统探讨“八仙”文化的源头,了解隐居于西山公园仙云观八仙殿遗址上“蜀八仙”的相关历史文化及其传说故事。
(载《巴蜀史志》2019年第3期 总第223期)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