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瓜斋:一组初中时期的老照片
前天,我无意中翻出了一组老照片,拍的是我的初中母校。看水印,主要拍摄于1995年3月19日,当时我读初二,距今24年了。盯着这些照片,我不由心生感慨,想写点什么。有感而发的写作,往往有个陷阱,就是你写得津津有味,误以为读者也会被感动,但读者却可能无动于衷。不过管不了这么多了,写下再说。
第一张是我们正在上课:
二年三班
大家可能觉得哇好艰苦啊,别急,先听我说。
这张照片没拍到我。我的座位在中间第四排左手(面向讲台),当年我不喜欢拍照,就把自己缩起来,借前面这位红衣女生的遮挡,躲过了相机。
拍照的缘起,好像是学校为了争取到资金,进行危房改造。拍照自然要摆拍(不要告诉我以前没有摆拍。我认为,从照相机诞生开始,就有摆拍了)。房子不用摆拍,怎么拍都是危房,需要摆的是学生。于是,老师不知从哪里搞到几套粉红色的上衣,给前排几位主演穿上。后面的女生以及所有男生,可能算作群演,就不必统一服装了。所有人都要装作认真写字,看上去都是当年希望工程大眼睛姑娘那种渴求知识的样子。
前天翻出照片后,我放了几张到朋友圈,有的朋友就留言,大意是说:果然艰苦的环境可以磨炼人的意志。哈哈,你看,这就是误读嘛。实际情况是怎样的呢?
当时,我们班确实有一些颇为用功的同学。我印象中有几位女生,因为没钱买课本以外的习题书,就自己用廉价的纸订成本子,然后借同学的习题书,整本抄写下来(像《黄生借书说》里那样)。但是,抄书是很费力的。借书的因为自己要做题,只能隔三岔五借。抄书的女生也只能隔三岔五抄。大半学期下来,终于抄完了各科的习题书,看着颇有功夫。但是,我很少见她们去做抄过的题。她们的考试成绩,也总不理想。究其原因,可能是抄书抄得太累,抄完就没精力去演算了。放学回家,还得帮家里哄娃收鸡蛋、吆鸡关后门、拉狗取铁锨。
另一些同学,主要是男生,总是贪玩的。有图为证:
这几位帅哥,装模作样地看书,眼神全不在书上。遗憾的是,他们的名字,我一个也想不起来了。哦,不对,这是隔壁班,后墙上的标语不同。我们是这个:
“为祖国服务”
不知道我的同学们,现在有多少人正在践行这句话,反正我是经常拖祖国的后腿。有一个情况得通报一下:我的小学同学,有几个(班级总人数也就“几个”)小学毕业或没毕业就不念了,往往主要不是因为家里穷,而是因为,或者家长觉得读书没用,或者孩子念不动或不爱学,或者孩子身体发育成熟,可以帮家里干重活了。当然,一般是三个或者都凑齐了,辍学的概率就很高。而我的初中同级同学,初一时是三个班,到初三时缩成了两个班,因为有同学陆续回家种地了。初三第二学期后半期减员更快,最后参加中考的就没多少人了,所以升学率也蛮不错。
接着看照片:
课间休息
有读者看了照片,会觉得我们当时特别土。其实我告诉你,虽然我们脚下多黄土,但我们并没那么土,爱美、追星的同学不在少数。上图坐着的这位女生,穿的是健美裤——当年女性流行穿这个,很性感——大胆又爱美的女生才敢穿——到学校。
前面靠近老师这位漂亮女生,她的发型肯定是精心打理过的。几位女生的衣服,花色也各有差异。第三排的男生,只露了个头,发型一丝不苟,是当年流行的分头——要么中分(郭富城),要么四六分(刘德华)。我的同桌,就是第一张图中间第四排的男生,当年喜欢小虎队刘德华张学友的歌,课间经常哼哼。当年我也觉得分头好看,但我没机会上理发店,因为我爸有一把理发刀,每次都是他给我理发,一理,就成了跟他一样的平头,很无奈。
横穿学校的灌溉渠
很多年里,这条两米多宽的渠就这样裸露着,横穿学校操场以及教学区,构成一种奇妙的农民对知识(分子)的隐喻。每每课外活动时间,爱搞事的男生就在渠边来个助力跑,飞身过渠。学校好像也不怎么严管。总之会有学生太相信自己的轻功,导致没飞过去,栽进渠里。多年后,终于在上面铺了水泥板。
老师
有朋友说,唯一回头的这位男生,长得像王宝强。其实他留的是黎明的发型,就是抬头纹有点明显。话说这黑板中间都剥落成这样了,老师板书时,会不会觉得自己在犁地?当年我一点不觉得黑板破。
我们教室的窗户只有框,没有玻璃(见上上图)。冬天,会在最下一两层糊上白纸。风一刮,有的地方会撕裂,坐在靠窗的同学就只能一边吸冷风一边吸鼻涕上课。我记得老师想出来的办法是调座位,大家轮流吸冷风,这样会公平点。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就是没有多余的白纸及时补上去,好像白纸还是同学们从自己家里带,我记不清楚了。
学生宿舍
我不住校,三年里也从来不知道宿舍长啥样。一直到看了照片,才知道是这种通铺。几年后的1998年,我去蓝田县同学家玩,去到县城一所高中的宿舍,看到床是用原木搭成的,当时惊得故作镇定,心里想怎么这么落后呀。没想到我的初中母校也差不多。
总之,这些照片跟我当年的感觉是很不一样的。当时我感觉教室挺整洁,几个男生爱恶搞,几个女生长得好看,老师大都挺有水平,教室外面白杨上的鸟儿也很欢快。现在看照片,都是张艺谋《一个都不能少》里的样子。哈哈。
可见环境再简陋,只要给点适当的点拨或引导,少年就会萌发出尊严和爱美之心。光看照片,怎能想到男女生心里住着远在香港的张学友周慧敏呢?
一位朋友说,她印象中的大西北,就是那种黄土高坡,穿着厚棉袄,全身泥土气息的形象。这个好像是外地人对西北的普遍印象。我的母校坐标西安某郊县,从地理学上看,确实属于西北,但它其实蛮绿色的:
我家附近秦岭山麓的水库(图片来自网络)
2018航拍家乡(关中平原)
视频由瓜仔先生提供
拍这些照片的前后年月里,学校一直在重建。我们读初一时,老师宿舍由胡基房变成砖瓦房。初二,一部分教室变成砖瓦房。初三时重建竣工,并起了一排二层楼,应该是当时全乡唯一的大楼房了:
现在,学校又早已再次重建,全变成敞亮的楼房,有暖气,有多媒体:
照片由张女士提供
孩子们手里拿的,应该是马云的什么乡村教育奖励计划活动免费发放的。这待遇,城里的学校也达不到啊,真是今非昔比。这些小校友,看上去比当年的我们小很多,皮肤也白净许多。主要原因有两点,第一,当年我们除了流行张学友,还流行留级。第二,当年我们要干各种农活,晒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