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作‖文泽予：我听到骨头响了（组诗）
窗台上，菊花开了谢
谢了又开
几天的时间，她们就占有了
整座房间
也占有了我的眼睛
我的呼吸
偶尔，有几枚花瓣儿
落到大理石的
地面上
我便把它们送回
花盆儿
我相信，一切的美好
都来自泥土
从那里来，又回到
那里去，才会有
一个完整的
花期
一个不问风雨，不说
疼痛的人，显然
不是我
那是我的替身
戏码不断地叠加，我已
习惯于这样
隐身
即便，看见叶子纷纷下落
我也没有一丝
叹息
即便，听闻雪花在路上奔袭
我也没有激动
万分
我一边扮演了我的替身
一边缺席了
我的肉身
一所老房子，已经
够够沉
祖父母一走，就带走了
近二十年的光阴
从不去惊扰那些
封存起来的
灰尘
每次，仅是隔窗而望
最熟悉的一张
饭桌，又矮下
几分
我并没有听到骨头
响起
“嘎巴”
轻微的一声儿，却
发自体内，真而切真
有些石头，一生也没有
离开养育自己的
山林
有些石头，在异乡
被永久地安放了
灵魂
有些石头，被刻上文字后
就背负了文字的
荣耀或疼痛
有些石头，守着时光的河流
被路人反复问询
其实，每一块儿石头
都有自己的
宿命
彼此砥砺，又互相
温存
几张旧报纸，随意散落在
桌子边
假鸡蛋、飞机失事，火车出轨
雷洋之死、叙利亚战火，希腊
经济危机……
那么多的文字，逼仄
却格外地
平静
可是，惶恐、悲伤
甚至疼痛
已经透过前心
这让即将到来的2017
并不安分
在故乡，熟悉的人
越来越少
老房子，也变得
越来越少
小村外的河，早已
没了踪影
所有的树，已完成
更新换代
所有的路，也变得
通畅无碍
多年以后，我与双亲
还是那么近
却与故乡离得
越来越远
更多的风碾压了叶子，更长的夜
挤压了白昼
哪里还有多余的缝隙，盛满那么多的
细枝末节。
在这密密匝匝的人间，很难
找得到缺口
石头紧挨着沙子，沙子紧挨着
河流，河流紧挨着
草木，草木紧挨着
苍狗
叠加在一起，身子挨着
身子，骨头挨着
骨头
一阵阵波浪试图涌进来，却始终
找不到入口
这人间，密密匝匝
不肥不瘦，风雨
不透。
下一秒，风往哪里吹
眼前的河流，今年
又收藏了多少
花草
岸上，那些新柳，到底
挨了几次
雨淋
山后的衣冠冢，今年
又搬进了
几人
一想到这些，我的心就
黯然失色
皮肤发出了声音，骨骼
发出了声音
翅膀发出了声音，鳞片
发出了声音
尘埃发出了声音，蛛网
发出了声音
岸上的，发出了声音，岸下的
也发出了声音
那么多的声音，冲撞、叠加
声音发出了
声音
如果用心去听，眼睛就会听到
声音，手也会
触摸到
声音
整个下午，我们都坐在
这所小小的
庭院。
看见的一切，似乎都渐渐地
微凉。
安静的，依然安静，喧闹的
依然喧闹。
一切，都没有超乎想象。
风，爱怎样吹，就
怎么吹吧。
我们的步子，又
慢了半拍。
朝向生活的气息，又
轻了几两。
两杯茶，愿意何时凉，就
何时凉吧。
多么美好。就这样，一直
坐看闲云。并与你
虚度完
余下的时光。
一阵风推开了我的窗帘。
你的杯子，还在
那里。
无非，停在桌子的一角儿
无非，浅藏了
尘埃。
独独是朝向窗子的一边儿
有了缺口。月光
趁势就走了
进来。
不知为何，又想到了你
想起了云烟
之外。
当我擦拭完杯子，那么多的
悲伤，悄悄地
从黑暗中，又亮了
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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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文泽予，男，1976年6月生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见于《诗选刊》、《中国诗歌》等刊，并有作品入编《中国新诗精选300首》《河北青年诗典》等合集。2013年8月参加河北省第六届青年诗会。
『凤凰』为诗歌半年刊，于2008年3月，在河北唐山创立。以强调青年性、先锋性、生活化、在场感，倡导好作品主义为办刊理念，深得广大诗人的喜爱。中国新乡土诗的奠基人姚振函曾评价说：“这是一本不逊于甚至优于某些官方刊物的民刊，它使我这个居于平原小城的老年人开了眼界，也再次领略了唐山这座了不起的城市。”入选2014年中国诗歌十大民刊，并荣获河北文学内刊贡献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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