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没有雪的冬天算不得真正的冬,若是窗外飘飘飞雪,一开门,白胖胖热腾腾的饺子正上桌,一壶热茶刚刚好,那才是冬天的正确打开方式。在老家,从入冬的第一场雪开始,饺子就成了餐桌上常客。初冬吃饺子,冬至吃饺子,元旦吃饺子,春节也要吃饺子,小孩儿生日要吃饺子,老人过寿依然少不了一顿饺子,受欢迎的程度比长寿面要高出三五个台阶的。尤其是家里的老人们,更喜欢一边看着膝下的儿孙吃饺子,一边抚摸着小孩儿软软嫩嫩的耳朵笑呵呵的说,冬至吃了饺子,这一冬啊就不冻耳朵喽,仿佛这热乎乎香喷喷的饺子吃下去,那冬的寒冷就被驱赶到天边去了,哪怕外面屋檐下的冰凌子还直戳戳的挺立着。“素衣台案前,巧手赛天工。”母亲手巧,爱做饭。虽然成家多年,但是只要在母亲身边,就总觉得自己是个孩子,年年节节的日子从不在意,有时候还觉得母亲对什么节气吃什么饺子饽饽汤面的讲究怪厌烦的。母亲却是很擅长做饭的,尤其喜欢包水饺,好像在母亲的手里,各色的青菜搭配上猪肉豆腐鸡蛋都能做水饺的馅儿,春天嫩嫩的荠荠菜配猪肉馅,夏天是清爽的菠菜豆腐小虾皮,秋天摘个老南瓜加上一勺子猪油也能做出带有荤味儿的素饺子,一年四季不带重样儿的,把我跟弟弟的胃口都养的刁滑的很。尤其是春节,母亲的讲究在年少的我看来甚至都带出了几分迂腐来,比如,年三十晚上一定要吃白菜豆腐丁素馅的饺子,取个素净和美的好彩头,而大年初一早上要吃春韭猪肉馅的饺子,寓意新得一年长长久久富富裕裕。所以在成年之后,我对冬天的记忆,常常定格成这样的画面:踏着昏黄夜色回家,打开门,母亲在简陋的小厨房里,对着一盏橘黄的灯,和面切菜剁肉调馅,不一会儿在米黄色高粱杆儿穿起来的箅子上摆出一朵硕大饱满的花朵儿。不久,父亲收工回来,全家围坐在桌子前,大盘大盘的饺子就摆在面前,狭小的屋子里就氤氲着一股子暖嘘嘘的馨香。结婚生子之后,家中大小两个男人倒也是对吃不是很讲究,所以我也乐的一切从简,顶多炒个青菜蒸个米饭熬锅粥,却也能吃的欢欢喜喜,若是馋了就大呼小叫的奔着自己喜欢的小馆子,一家三口大快朵颐,吃的热热闹闹的,偶尔叫上一份水饺,却也不怎么稀罕,小孩儿吃上几个就说,不是姥姥包出的味道。母亲常常念叨,你呀,那么多年家里也没个面缸面板的,这日子过的稀里糊涂的。入冬,恰好是学校家长会,迎来送往忙忙碌碌的一日。华灯初上,去接下课的儿子,路上,接到邻居嫂子的电话,说冬进门,吃饺子没哦,今儿家里吃饺子,一会儿给我送自家包的水饺来。儿子在一旁大声咋呼,吃饺子喽。我笑了,心头暖暖的,往年都是母亲早早就打电话让我们过去吃饺子,今年一忙活就过去了,却没想到还有人挂念着我没吃上初冬的第一顿饺子。搬到这个小区五六年了,都说城市冷漠,很多人对门多年都不曾说话。而我是幸运的,在十号楼的时候,隔壁的芳嫂子热情实诚,常常是我这边进门,她就笑嘻嘻端着热腾腾的包子水饺送过来,几年下来,这一个锅里吃饭的感情到真是亲如一家人了。今年搬到七号楼,又多了几个善烹饪通美食的好姐妹,我还常忍不住向母亲炫耀,虽然不会做,但是却没少吃。母亲就笑我是傻人有傻福。进门,不过五分钟,嫂子就端着满满一箅子水饺过来,一个个肥白可爱,圆滚滚的。一边闲聊,这边水就开锅了,白生生的饺子噗噜噗噜就下到锅子里载沉载浮,屋里满满的升腾起一股子暖暖的香味。看着孩子一口一个的吃的饺子,满口嚷着大妈包的饺子比外面餐馆里的好吃的多,不由的想起古人诗句中的饺子:“清水飘芙蓉,元宝落玉盘。饕餮世间味,最是此物鲜。”嫂子笑着说,过日子过日子,就是过的这股子烟火味,你哥和孩子就喜欢吃我包的饺子,一家人围着一起,热乎乎的饺子端上来,才感觉这日子热腾腾的有奔头呢。我不由得心下生出了几分愧疚,明天,就明天吧,去买一块三指厚的松木面板,再买回几斤白生生的小麦粉,学着包水饺吧,应该还不算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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