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书说到，悟空和观音菩萨到了黑风山，恰逢为黑熊祝寿的道人凌虚子，悟空一棒打杀，方知凌虚子原来是个苍狼精，灵机一动想到一条计策，央观音变作妖精模样，自己变作一粒药丸，哄黑熊吃下，便好在其腹内行事，迫其就范。观音不欲伤黑熊之命，又想让他吃些教训，还要悟空出一口心头之气，略作权衡便答应了。
话说观音菩萨依了悟空的计策，化身苍狼道士凌虚子，托着悟空变成的丹药，径至黑风洞而来。行近洞口时，见那崖深岫险，岭上云横；松翠柏苍，林间风生；涧水潺潺，洗耳琴鸣；鹿鹤漫步，赏心图景，不觉心中暗喜：“我果然没有看走眼，这孽障真个有些道分！若非取经人选已定，让他也给金蝉做个弟子，岂非妙极？可惜！可惜！”想着心事，不觉已到了黑风洞外，只见洞门口已布置得花团锦簇，十几个小妖穿着新衣在门外候客，一见观音便喜气洋洋地迎了上去，笑着打躬道：“果然是凌虚道长最和我家大王交厚，第一个来了，大王已定欢喜得紧！快请道长进来奉茶！”一边接着，一边就有小妖飞奔进去通报。观音微微一笑，略略寒暄答礼，跟着小妖刚到二门外，便见黑熊迈着大步迎将上来，爽朗大笑道：“凌虚道兄，有劳仙驾珍顾，鄙宅蓬荜生辉也！”观音忙笑道：“大王万寿大喜！小道不才，炼了一粒丹药为大王上寿，恭祝大王千秋万岁！”黑熊欢喜不尽，揽着观音的手臂道：“多谢道兄金口！自家兄弟，不必闹这虚文，我们且先品茶，等宾客到齐便开席也。”两下坐定，小妖早捧上香茗鲜果，黑熊便问道：“昨日不意被那妖猴惊扰，道兄无碍也？”观音唯恐言多必失，只含糊答了一声，便捧起托盘道：“大王，这丹药已经九转功成，敢为大王献寿，便请趁新鲜服之！”说着便把那粒大的推与黑熊。黑熊笑道：“道兄炼丹不易，兄弟多谢了！此间两粒丹药，兄弟借花献佛，愿与道兄同享！”说着便把那粒略小的递与观音。观音拈起丹药，说声：“请！”便作势放在嘴边。黑熊哪里想到有诈，也把丹药向口中送去，不料刚一沾唇，那丹药便骨碌碌滑进肚里。黑熊一呆，却待要问，忽觉腹内剧痛，竟是忍受不得，一声惨呼，便滚到在地，满脸扭曲，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一旁服侍的小妖见状大惊，刚要奔来搀扶，只见那道士不知何时竟变成一个衣袂飘飘的白衣仙子，只见她桃腮凝怒，杏眼含威，虽是美艳不可方物，却自有一番威势，当下都被吓得退缩一边，不敢冒犯。黑熊抬眼一看，见和观音院供奉的神像仿佛，知道必是观音菩萨法驾亲临，不由惊恐交集，汗流浃背，忙挣扎着跪倒参拜，只是刚欲开口说话，腹中又是一阵大痛，竟似是有人在抓挠心肝一般，当即再也忍受不住，狂叫一声，轰然倒地，两眼翻白，喃喃呻吟，已是九死一生。观音见他也被整得够了，便叫道：“悟空，你且稍歇，莫要真个要了他命！”随机冷眼看着黑熊，轻舒玉手道：“还不拿来？”黑熊这才知道，原来竟是被悟空钻进肚里，不由惊得几欲晕倒，哪里还敢支吾，挣扎着站起身来，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打开放在桌上，颤声道：“佛衣在此，请菩萨验明！”观音用慧眼略略一看，便知正是金蝉佛衣锦斓袈裟，便点点头道：“悟空，袈裟已经有了，你出来吧！”悟空在黑熊肚里正玩得高兴，尚觉意犹未尽，只是既然观音吩咐了，只得一声叹息，化作一道轻烟，从黑熊鼻孔中钻出，现了真身，取过袈裟，笑道：“黑炭头，适才可觉得好玩？可惜老孙还没过瘾，今日且便宜了你！。黑熊顿觉轻松，旋即怒从心起，大喝一声跳将起来，提枪便向悟空胸前刺去。观音早有所料，伸手在悟空肩膀轻轻一带，二人已飘然升空，同时玉手轻挥，抛出一个箍儿来，正好套在黑熊头上。悟空见这箍儿和自己头上的紧箍一般无二，不觉又惊又喜，又觉好笑。黑熊似是浑然不觉，怒吼道：“泼猴害得我好苦，今番必不和你干休！”挺抢跃起，便要追击悟空。观音不动声色，只把紧箍真言念起，黑熊顿觉头疼欲裂，弃枪抱头，重重跌落在地，满地乱滚，连声惨叫，大声求饶，只把众小妖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藏匿，不敢露面。悟空看得心花怒放，早笑倒在云中，一叠声地叫道：“妙啊！妙啊！菩萨别停，多念一会儿才好！”观音横了他一眼，住了真言，看着黑熊问道：“孽障，如今可肯皈依了？”黑熊头疼稍止，情知已无可退，扑地拜倒，满口哀告道：“小的情愿皈依，只求菩萨饶命！”悟空生恐观音心软，忙取出铁棒便要打，却听观音喝止道：“休要伤他性命！我自有用他之处也！”悟空只得停手，回头问道：“菩萨好怪！这等妖怪，不打死他一了百了，留他有何用处？”观音微微一笑道：“早跟你说过，他的法力神通不弱于你，又有极深佛缘，若非取经之事已有安排，便教他跟你做个师兄弟，一同西去了。如今去不得西天，只得另作他用也。”便转向黑熊问道：“我那珞珈山后，刚好无人看管，你可愿随我去做一个守山大神么？”黑熊受宠若惊，惊喜道：“多谢菩萨慈悲！愿与菩萨执鞭坠镫，跟随菩萨修行！”观音甚喜，冉冉落地，招手道：“既如此，你过来，我与你摩顶受戒。”黑熊膝行上前，跪地受戒。悟空双目不离地看着黑熊头上的箍儿，问观音道：“菩萨有多少这样的箍儿？这厮的箍儿和我的一般无二，菩萨可莫要错念真言，连累老孙和他一同受罪也。”观音忍不住笑道：“好你个猴精，竟有这般心事。实对你讲，这箍儿乃是佛祖的宝贝，专一教我用它收伏如你这般魔头的。我这几个箍儿虽是看着相同，却是用法各异。你那个是紧箍儿，专一教你收心所用。这个乃是禁箍儿，用来禁绝黑熊的邪性，好教他诚心皈依。两个箍儿用法不同，真言自然也不相同，断然不会错念，你可尽管放心也！”悟空恍然道：“遮莫这紧箍儿竟是为老孙量身定做的？佛祖真厚爱我也！”言下颇为忿忿。观音知道悟空对此耿耿于怀，便不计较他讥讽之言，温言道：“悟空，莫管吉凶祸福，一切皆当随缘，若是长梗于心，怀了嗔怨，不免又生心魔也。”悟空虽未释然，念着观音帮他夺回袈裟，却也不便再做纠缠，转念问道：“菩萨收了黑熊，他那一干小妖却如何处置？莫非也要带回珞珈山做个杂役也？”观音笑道：“岂有此理？那些小妖都是本山孽畜成精，今日正该是他们偿还业报之时也。剿灭妖孽，免得他们为非作歹，也是你一场功果。你休懈怠，好生服侍唐僧，降妖除魔，保他一路平安，诚心不泯，他日灵山拜佛，自然视你的功果而有所报也。你可牢记在心！”悟空大喜，笑道：“原来降妖也算功果，妙极！妙极！多谢菩萨远来相助，弟子还当回送菩萨回山也。”观音微笑道：“不必了！你既得了袈裟，这便回去见你师父，以免他悬心巴望也。”说着便带了黑熊，驾祥云向南边去了。
本文节选自《大圣心猿》第九十一回：黑熊归正守落伽，众僧反躬寻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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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史马广彧，加拿大BC省中文协会会员，温哥华大华笔会会员，温哥华至善中文学校教师；微信自媒体“国学微讲堂”公众平台主讲人；著有《史马老师讲国学》系列丛书，获著名作家二月河先生作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