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德 | 成长的岁月(二)
【往期回读】
成长的岁月(二)
丁沟中学 陈庆德
【上接】成长的岁月(一)
那几年,农村人口的出生率奇低,能够生孩子的,要么是干部,要么是烧饭的火头军师,要么是对什么粮食有着守护权的。常人不仅是养不起孩子,关键还是做不了那“事情”,“饱暖思淫欲”,生存危机成为第一矛盾时,繁衍已经无从乐趣了,“悠悠万事,惟此为大”。男人们除了被逼出工劳动,除了睡觉,除了晒太阳外,就是到处游荡,看看能够找到什么可以吃的。如果路上给他巧遇一只癞蛤蟆,那他眼睛就要发光了。那家伙蹦得不快,即便没有力气,抓它还力能胜任。找一块破碗片,割了头,剥了皮,就一堆干柴,点上火,烤了就吃。是不能带回家的,免得分肥。
男人们可以只顾自己,女人和孩子就更苦了。那一年,我父亲还没有出去工作。母亲徒步到40里外的扬州城里找她的姐姐,想借一点粮食。那年头,城里人日子也不好过,我的姨妈也小气,招待她一个包子,抓两把米,打发我母亲回家。母亲来回80多里,路上,包子也舍不得吃。回家后就把包子和两把米藏在漱嘴杯里,上面盖上毛巾,准备留给她的儿子我来吃。可是,不意被我父亲发现,一阵狂喜。第二天,母亲起早煮了一锅黄黄草,找出一块布,准备把那一点米包起来放进锅里煮时,杯子里已经空空如也,结果,当然是哭声和吵架声。我父亲发迹后若干年常常耿耿于怀这件事,只要一听到“宁可饿竹子,也不能饿笋子”的话,他就立刻闭口不语了。
那时候,偷风也盛,农村流传一句话:“我偷你不偷,饿死怪哪个?”生产队里长的庄稼,半成熟时偷窃就开始了。看守庄稼的人就成了贵人了,“县官不如现管”,他可以叫一家挨饿,也可以叫一家幸福。
有一个多子女的母亲,为填娃子嘴,晚上出去偷蚕豆。那个看守是个光棍。蚕豆是偷回家了,原因就不用说了。几次这样,不知什么作孽,她居然怀上了。那天,她男人死命打她,老远听到她的哭声。男人打累了,气得跑出去,当他回来的时候,发现女人已经吊死在屋里。
那时候,死人是经常的事,有吊死的,有病死的,其实都是饿死的,老人在前,其次是妇女和儿童。
粮食的金贵不用说了,米,黑市价3块钱一斤(相当于现在500元一斤)。那时候,你只要有米,三五斤米,可以随便换一个你看中的女人回家。
艰难日子的第二年,我母亲找人把我父亲送到福州工作。幸好父亲出外,要不然家里就不止饿死我外婆了,很可能就没有我在这里写文章了。
我还有一个姨表姐,是个孤儿,五保户,那时也经常来我家。她比我大7岁,常常带我出去玩。她每次来,都把队里分给她吃的东西带给我吃,有喂牛的豆饼,有萝卜山芋。我那时真是混帐,吃过东西见没有了,就打她,有几次还把她打哭。
她在我家一年多时间,后来突然不来了。最后终于知道,她把自己卖了,得了5斤米,3斤给了她同父异母的姐姐家,2斤给了我们家(母亲给她5块钱)。以后多年一直杳无音信。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