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荷花鱼

余平

暑假我回到了久别的故乡。父亲不在家，不用问，他准是去荷塘忙活去了。我家老屋后面有一个荷塘，大约半亩。听母亲说，这荷塘先前是一块闲地，下雨时常会积水，父亲就着闲地挖成一个池塘，挖出的泥土堆在四周成为池塘的堤岸，父亲还在堤岸栽了几株柳树。父亲采莲种荷，此时正值盛夏，荷塘里荷叶满塘，清波翠盖，细观荷茎似翠绿玉柱，亭亭玉立，再看那荷花粉红粉红，娇小玲珑，芙蓉遮羞，轻轻柔柔立于清波之上。我来到荷塘边，看见父亲正蹲在那儿，抽着烟，仔细端详着他的荷塘，目光里满是虔诚和希望。

今年夏天阳光充足，雨露充沛，父亲种下的荷花茁壮成长。荷全株可入药，花可薰茶，根茎既是蔬菜又是制藕粉、蜜饯的原料，莲子更是补中养神的佳品。荷花全身都是宝，也给父亲带来一笔收入。庄稼人讲究农田的综合利用，父亲也往荷塘里投放了一些鲤鱼鱼苗，这些养在荷塘里的鱼被庄稼人称为荷花鱼。荷塘里土壤肥沃，水量充沛，鱼儿吃的是小虫、草类、浮游生物，饲料不含激素和抗生素，没有污染，肉质特别鲜嫩。夏天荷花开，这个时节鱼儿生长快，个头大的荷花鱼已有三斤来重，一般的荷花鱼也有一斤多重，正是食用的绝好时机。

可能我没像父亲那样在荷塘里摸爬滚打，没像他那样把心贴近自己的荷塘，所以感受不到父亲那种殷殷期盼的心情，但这并不影响我对荷花鱼的喜爱。我穿着连体防水服在荷塘里摸了半天，虽目睹鱼儿在身边游动，可鱼儿滑溜不说，还特别机警，我笨手笨脚，忙了好久一条鱼都没有捉到。父亲走了过来，只见他双目紧紧盯着水面，许久不动，突然他猛地一弯腰，再抬起身来时，已经有一条大约三斤重体色乌黑透亮的荷花鱼被父亲紧紧抓在了手中。

父亲一连捉了三四条荷花鱼装进塑料桶里，然后捏一撮盐放到桶里。父亲说：“荷花鱼水腥味重，我放一些盐在水里，让鱼在盐水中游一会就能除腥。不过盐不能放太多，多了鱼就会死掉。”说完父亲又跑到屋后菜园子里，拔出几棵小葱，说这种小葱施的是农家肥，格外香。

荷花鱼肉质细嫩，刺少肉多，味道鲜美，最适合煮汤了。父亲回家后先将铁锅烧得滚烫，放适量植物油，再把姜丝、小葱段、干辣椒、大蒜爆炒至香味四溢，然后把洗净的荷花鱼放入锅内，待到鱼身两面都炸成微黄时，加上水，盖上锅盖，鱼汤沸腾后添加食盐、酱油、豆腐，再用细火焖十分钟就可以出锅了。父亲做的荷花鱼是用陶瓷大盆盛装的，满当当的热汤泛着葱花、蒜瓣的芬芳，鲤鱼被煎得金黄金黄，间或有豆腐漂浮在汤中，真是色香味俱全。喝口鱼汤，鲜美至极，再品尝鱼，爽嫩滑溜，可口之至。

在故乡的日子，探亲、访友、叙旧，一晃假期已到，又要离开父亲了。临行前父亲为我整理行囊，还少不了一番叮嘱，依依不舍之情溢于言表，直到出门前，父亲又拿出一大袋他亲手做的鲤鱼干送给我。鲤鱼干自然是用荷花鱼做的，要经过腌制、蒸煮、烘焙等复杂工序，香味浓郁、酥脆可口。想想每次去看望父亲，他总因为我的到来而更加劳累，我目睹的是父亲操劳的身影，目睹的是父亲一天天地变老，白发一天天变多，沐浴在沉沉的父爱下，可我几乎没有为父亲做过什么，甚至有时还顶撞他，而父亲对我的爱却始终没有改变。父亲的荷花鱼，这是人间最美的珍馐美馔，饱含着父亲的味道，值得我永远铭记和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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