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根谭的智慧(欢畅篇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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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天澄澈,即饥餐渴饮,无非康济身心;心地沉迷,纵谈禅演偈,总是播弄精魂。
康济:本指安民济众,此处当增进健康解。据《书经·蔡仲之命》:“康济小民。”
演偈:偈在梵语中为“伽陀”,又可译为“颂”,有一定字数,四句为一节,是演法义赞佛德的一种诗句。演偈即解释偈语。
一个本性纯真的人,饿了就吃渴了就喝,无非是为了增强身心健康;一个心地沉迷物欲的人,即使整天研讨佛经,研究禅理,也不过是卖弄才学玩弄自己的精神和灵魂而毫无益处。
《列子·汤问》篇中为我们描述了这样一番情形,列子说:“可以出生便出生,这是自然的福佑;可以死亡便死亡,这也是自然的福佑。可以出生却不出生,这也是自然的处罚;可以死亡却不死亡,这也是自然的处罚。可以出生,可以死亡,得着出生,得着死亡,是有的;但是不可以出生,不可以死亡,有的出生,有的死亡,也是有的。出生的出生,死亡的死亡,不是外物使它这样,也不是自己要这样,都是命运,人的聪明才力对这毫无办法。所以说,杳然没有边际,是自然之道,自己在聚会;漠然没有界限,是自然之道,自身在运动。天地纵大,对它不能触犯;圣人智者虽然有才有力,对它不能干涉;鬼魅无形而似乎有势,不能对它欺哄。只有自然不声不响使它成功,使它平静而安宁,使它得到欢迎。”
为了宣扬“即世间而求出世间”的人生态度,禅宗随机说法,因人而异。有位僧人对赵州说:“我初入禅林,请师父多多指点。”赵州问他:“你吃粥了吗?”“吃啦。”“那么你洗碗去吧!”僧人闻言有悟。他到底悟到了什么呢?有两种义释,一种认为佛就是在吃饭洗碗这些平常的生活琐事之中,也就是说这是一种对“平常心是道”的具体化的、直截了当的见解。另一种见解是:所谓“吃粥了吗?”是代指“你悟了吗?”参学僧回答说“吃过粥”也就是悟了。既然已经悟了,那就请你把你的所谓悟也彻底舍弃吧!你只修行道就行了。切勿迷于道的解释、含义、名称,你只要身体力行,一刻不停地修心就行了。如果能做到这一点,即为真修行,否则,便毫无益处。
诗思在灞陵桥上,微吟就,林岫便已浩然;野兴在镜湖曲边,独往时,山川自相映发。
灞陵桥上:灞陵桥在今西安市东,古人多在此送别。
林岫:林指山林,岫指峰峦。
浩然:广大。
镜湖:在浙江省绍兴会稽山北麓。
诗的灵在寂寞的原野上出现,当文思涌出诗性奔发时,仿佛广大的山林也感染了诗意;大自然的情趣充满山水之间,当独自漫步在湖边时,清澈的水面倒映着层层山峰,那种景色真令人陶醉。
唐代郑启善诗,有人问他:“相国最近可有新作?”他答曰:“诗兴在灞桥风雪中,驴子背上怎能得到?”是呀,离开大自然的熏陶,就难有如涌的诗兴。庄子在《知北游》中也说:“知道的人不说,说的人不知道,所以圣人施行的是不用言传的教育。道不可能靠言传来获得,德不可能靠谈话来达到。没有偏爱是可以有所作为的,讲求道义是可以亏损残缺的,而礼仪的推行只是相互虚伪欺诈。所以说:‘失去了道而后能获得德,失去了德而后能获得仁,失去了仁而后能获得义,失去了义而后能获得礼。礼,乃是道的伪饰、乱的祸首。’所以说,‘体察道的人每天都得清除伪饰,清除而又再清除以至达到无为的境界,到达无所作为的境界也就没有什么可以作为的人。’如今你已对外物有所作为,想要再返回根本,不是很困难吗!假如容易改变而回归根本,恐怕只有得道的人啊!”
莺花茂而山浓谷艳,总是乾坤之幻境;水木落而石瘦崖枯,才见天地之真吾。
幻境:虚空之境,比喻世事。
水木落:水指泉水,秋天时节,天气干燥,山水干涸,树叶凋落。
真吾:我本来的面目。朱熹《四时读书乐》中也说:“木落水尽千崖枯,迥然我亦见真吾。”
春天一到百花盛开百鸟齐鸣,即为山谷凭添了无限迷人景色,然而这种鸟语花香的艳丽风光,只不过是大自然的一种幻象;秋天一到泉水干涸树叶凋落,山涧中的石头呈现干枯状态,然而这种山川的一片荒凉,才正好能看见天地的本来面貌。
金圣叹在《临江仙》一词中叹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再看《列子·天瑞》篇中的描述:
虹霓呀,云雾呀,风雨呀,四季呀,这些是气候在天空积聚所形成的现象。山岳呀,河海呀,金石呀,火木呀,这些是有形之物聚积于地所形成的。知道是气体的积聚,知道是土块的积聚,为什么说它不会坏?天和地是宇宙中的小东西,还有最大的物体,难得穷究,难得透彻,本来如此;难得推测,难得了解,也本来如此。忧愁它会坏的,难免忧愁得太远;认为它不会坏的,也未必正确。天和地不会不坏,总有一天会坏,碰到要坏的时候,怎么不忧愁呢?列子听了笑着说:“说天地会坏是荒谬,说天地不会坏的也荒谬。会坏和不会坏是我所不知道的。纵使这样,坏是一种可能,不会坏也是一种可能,所以活着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情况,死者又不知活着的情况,出生不知终结,终结不知开始。会坏和不会坏,我何必放在心里呢?”
风花之潇洒,雪月之空清,惟静者为之主;水木之荣枯,竹石之消长,独闲者操其柄。
潇洒:飘然自在无拘束。
权:秤锤,引申为计量得失。
清风下的花朵随风摇曳显得特别飘然洒脱,雪夜中的月光逐云辉映,形影显得特别明朗清宁,只有内心宁静的人才能享受这种怡人的景色;树木的茂盛与枯萎,竹子和石头的消失与生长,只有闲情逸致的人才能掌握其变化规律。
大自然的“风花”、“雪月”亦可给人恬静的心境,恬静的心境又可增进自己的智慧,智慧增进以后不外用,又用自己的智慧来促进自己心境的恬静。智慧与恬静交相涵养促进,和顺之气便从本性中流露出来。真正的智者从来不叽叽喳喳地表现自己,让自己智慧的锋芒外露。那些没有智慧的人成天闹哄哄的,大叫大嚷地表现自己,生怕一静下来这个世界就把他忘了。
满罐子水不动荡,默默无声,半罐子水荡到半空中,扑通扑通地响个不停。智慧老人像风平浪静时的大海,沉静而又渊博;浅薄之徒像快要干涸的小溪,走到哪里就喧哗不停。
只有虚才能包含万物,灌水进去不见满,取水出来不见干,而且不知水源在何处,这样就算得上永葆生命之光;只有静才能获得真理,“万物静观皆自得”,这恰如一汪清澈的湖水只有平静时,才能映出周围群山的倒影。如果水波涌动奔腾,那就只能听到自己的响声,而映不出天上的星月和地上的山峰。同样,只有静才能涵养自己的心智,浮躁不安只能使自己变得荒疏浅陋。只有以闲情、以心静才可以耐得寂寞,才能体会到自然的真趣。
君子宜净拭冷眼,慎勿轻动刚肠。
冷眼:冷眼观察。元曲中有“常将冷眼观螃蟹,看你横行到几时?”的句子。
刚肠:个性耿直。嵇康《绝交书》说“"刚肠疾恶,轻肆直立,遇事便发。”
一个有才学品德的君子,不论遇到什么事情,都应该注意保持冷静态度细心观察,千万不可以随便表现自己刚直的性格以免坏事。
坦诚直率往往伴随着教化、固执、生硬。如何才能做到自然的坦诚呢?请看《列子·说符》中的一段话:
列子说:“容色有盛气的骄傲,力量强盛的奋勇,不可以和他谈论‘道’,所以不到半老年纪便和他谈‘道’,总会出毛病,何况去行道呢?所以自己奋勇,就没有人教给他,没有人教给他,那么就是孤家一个没有帮助的人了。贤明之人任用别人,因此年纪大了还不衰退,智慧尽了还不糊涂。所以治理国家难在于识别贤人,却不在自己认为自己是贤人。”
冷眼观人,冷耳听语,冷情当感,冷心思理。
当:处理。
要用冷静的眼光观察人,用冷静的耳朵去听他人的言语,用冷静的心情处理感情,用冷静的头脑去思考事理。
君子宜静不宜动,自己有智慧也不用来考虑,使每一个臣下找到自己适当的位置;自己有勇力也不逞威风,使臣下有机会表现各自的勇敢。君主不用自己的智慧就是明智,不用自己的才能就有功绩,不表现个人的勇敢就有国家的强大。平时君主总是静悄悄的,好像自己没处在君主的位置,臣下也摸不清君主在哪儿。英明的君主在上面清静无为,群臣在下面诚惶诚恐地尽职。
君主在上寂静,群臣在下效力,有了成绩功劳归君主,有了错误罪过在臣下。君主在上面以清静无事的态度,暗暗观察臣下的功过。君主处在"静"的情况下,容易掩盖自己的形迹,隐藏自己的念头,使臣下对自己捉摸不透;群臣处在“动”的状态下,他们的真实思想、实际才干都暴露无遗,这样君主便于驾驭和控制。——这就是“以静制动”,“静”是君主的法宝。
性躁心粗者一事无成,心和气平者百福自集。
性情急躁粗心大意的人,做任何事都不容易成功以至一事无成;性格温和心绪平静的人,由于做事思考周详而易成功,往往各种福分就会自然到来。
荀子在《劝学》中说螃蟹本来有八只脚,再加上前面两个坚硬锋利的螯。不过,这么多的脚这么硬的螯有什么用呢?它连自己栖身的洞穴都不会挖,一辈子都寄人篱下,挤在蛇或鳝鱼的穴中过日子。说真的,螃蟹一辈子活得如此窝囊,就是它的那八条腿害了它,腿一方便就喜欢四处乱逛,四处游逛就浮躁好动,就像我们今天的学校患了多动症的小学生,屁股一沾凳子就想去打球,打一下又想去跳高。浮躁好动就难得静下来,静不下来又怎么能专心致志呢?
蚯蚓的成功与螃蟹的无能,全在于前者因静而受益,后者因躁而吃亏,这正是道的动静之理啊!
心虚则性现,不息心而求见性,如拨波觅月;意净则心清,不了意而求明心,如素镜增尘。
心虚:指心中没有杂念。
性:与生俱来的气质,《中庸》中有“天命之谓性”。
只有在内心了无一丝杂念,人的善良本性才会出现,心神不宁而想要发现本性,那就像拨开水来找水中月亮一般,越拨越是找不到;只有在意念清纯时心中才会清明,假如不铲除烦恼就像在落满灰尘的镜子前面想照出自己的样子,根本照不清的。
“心虚性现,意净心清”。这是得“道”者的意境,《庄子·大宗师》中记叙的那位女偊的自述,便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南伯子葵向女偊问道:“你的岁数已经很大,可是你的容颜却像孩童,这是什么缘故呢?”女偊回答:“我得‘道’了。”南伯子葵说:“ ‘道’可以学习吗?”女偊回答说:“不!怎么可以呢?你不是可以学习‘道’的人。卜梁倚有圣人明敏的才气却没有圣人虚淡的心境,我有圣人虚淡的心境来教诲他,恐怕他果真能成为圣哩!然而却不是这样,把圣人虚淡的心境传告具有圣人才气的人,应是很容易的,我还是持守着并告诉他,三天之后便能遗忘天下;既已遗忘天下,我又凝寂持守,七天之后能遗忘天下;既已遗忘天下,我又凝寂持守,九天之后能遗忘万物;既已遗忘存在的生命,而后心境便能如朝阳一般清新明彻;能够心境如朝阳般清新明彻,而后心境便感受那绝无所待的‘道’了;既已感受了‘道’,而后就能够超越古今的时限,既已能够超越古今的时限,而后便进入无所谓生,无所谓死的境界。摒除了生也就没有死。留恋于生也就不存在死。作为事物,‘道’无不有所送,也无不有所迎;无不有所毁,也无不有所成,这就叫‘撄宁’。撄宁,意思是不受外界事物的纷扰,而后保持心境的宁静。”
竹篱下,忽闻犬吠鸡鸣,恍似云中世界;芸窗下,雅听蝉吟鸦噪,方知静里乾坤。
云中世界:形容自由自在的快乐世界。
芸窗:芸是古人藏书避毒常用的一种香草,借芸窗以称书房。
当你正在竹篱笆外面而欣赏林泉之胜,忽然传来鸡鸣狗叫的声音,这时就宛如置身于一个虚无飘渺的快乐神话世界;当你正静坐在书房里面,忽然听到蝉鸣鸦啼的声音,这时你就会体会到宁静中别有一番超凡脱俗的天地。
《庄子·天运》中记叙了孔子向老聃请教的对话,孔子遵照老子的指教去做,果然得了“道”。请看他们的对话:
孔子对老聃说:“我研修《诗》、《书》、《礼》、《乐》、《易》、《春秋》六部经书,自认为已经很久了,熟悉了旧时的各种典章制度;用违反先王之制的七十二个国君为例,论述先王治世的方略和彰明周公、召公的政绩,可是一个国君也没有取用我的主张,实在难啊!是人难以规劝,还是大道难以彰明呢?”
老子说:“幸运啊,你不曾遇到过治世的国君!六经,乃是先王留下的陈旧遗迹,哪里是先王遗迹的本原!如今你所谈论的东西,就好像是足迹;足迹是脚踩出来的,然而足迹难道就是脚吗?白相互而视,眼珠子一动也不动便相诱而孕;虫,雄的在上方鸣叫,雌的下方相应而诱发生子;同一种类而自身具备雌雄两性,不待交合而生子。本性不可改变,天命不可变更,时光不会停留,大道不会壅塞。假如真正得道,无论去哪里都不会受到阻碍;失道的人,无论去哪里都是此路不通。”
孔子三月闭门不出,再次见到老聃说:“我终于得道了。乌鸦喜鹊在鸟巢里交尾孵化,鱼儿借助水里的泡沫生育,蜜蜂自化而生,生下弟弟哥哥就常常啼哭,很长时间了,我没有能跟万物的自然变化相识为友!不能跟自然的变化相识为友,又怎么能教化他人!”老子听了后说:“好。孔丘得道了!”
古德云:“竹影扫阶尘不动,月轮穿沼水无痕。”吾儒云:“水流任急境常静,花落虽频意自闲。”人常持此意,以应事接物,身心何等自在。
竹影扫阶尘不动,月轮穿沼水无痕:这是唐雪峰和尚的上堂语。竹影月影均是幻觉,世间一切事物与天上明月才是实体,比喻心智。
水流任急境常静,花落虽频意自闲:水流和花落都是动的物体,而静与闲是修养工夫。人的心智能学到静的境界,就不会受到外界环境的影响而改变。
古代的贤人说:“竹林的影子扫过台阶不会扬动灰尘,月轮的运动倒映到池水中,而不会在水面留下痕迹。”儒者有诗说:“任凭水流湍急,环境更显得总是那么宁静;落花缤纷,但是看花的人却心意悠闲。”人们如果能常用这种心境,来待人接物,那身心将是多么自在啊。
《庄子·庚桑楚》中有段发人深思的论述,书中说:砍断了脚的人不图修饰,因为把毁誉置之度外;服役囚徒登上高处不存恐惧,因为已经忘掉了死生。对于谦卑的言语不愿做出回报而忘掉了他人,能够忘掉他人的,就可称作合于自然之理又忘却人道之情的“天人”。所以,敬重他却不感到欣喜,侮辱他却不会愤怒的人,只有混同于自然顺和之气的人才能够这样。发出了怒气的但不是有心发怒,那么怒气也就出于不怒;有所作为但不是有心作为,那么作为也就出于无心作为。想要宁静就得平和气息,想要寂静就得顺应心志,即使有所作为也须处置适宜,事事应于不得已。事事不得已的作法,也就是圣人之道。
人心多从动处失真。若一念不止,澄然静坐,云兴而悠然共逝,雨滴而泠然俱清,鸟啼而潇然自得。何地无真境,何物无真机?
澄然:清澈,也就是心无杂念。
悠然:闲静自得。
潇然:豁达开朗,无拘无束。
真机:接触真理的妙机。
人的心灵大半是从浮动处才失去纯真的本性。假如任何杂念都不产生,只是自己静坐凝思,那一切杂念都会随着天边白云消失,随着雨点滴落心灵也会有被洗清的感觉,听到鸟语声就像有一种喜悦的意念,看到花朵的飘落就会有一种开朗的心情。可见任何地方都有真正的妙境,任何事物都有真正的妙机。
赏心悦目、怡情养性的事物到处都是,关键就在于人能不能去发掘和领略。庄子和东郭子在一次交谈中就说过这样一段话,庄子说:“道是无穷无尽、无边无际的。让我们顺任变化无为而处吧。恬淡而宁静,漠然而清虚,调豫而闲适。我心志寂寥,想去不知去哪里,回来也不知返归何处,来去不知哪里是归宿。驰骋在虚旷广漠的境域,不知其终极。大道与万物是无界限的,道与物之间有区别是因为具体事物之间有界限,万物之间没有本质的区别是因为有界限的事物中包含了无界限的道。”
“至于说到充盈空虚,衰败灭亡。是道使万物有充盈空虚自己则无盈虚;是道使万物有衰败灭亡自己无衰亡;道使万物有始有终自己则无始终。道使万物有聚合有离散自己则无聚散。”
从冷视热,然后知热处之奔驰无益;从冗入闲,然后觉闲中之滋味最长。
冷:寂寞、闲散。
热:指名位权势。
当一个人从名利场中退出来以后,冷眼旁观那些热衷于名利的人,才发现在名利场中的奔波劳碌毫无意义;当一个人从忙碌不堪的环境中脱身回到闲暇的生活中,才发觉在安逸悠闲中生活的滋味最悠长。
真正能“从冷视热,从冗入闲”的旷达之士,在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典型代表可能要算庄子了。
战国时,宋国有个叫曹商的轻浮之徒,替宋王出使秦国。他去秦时宋王送他车辆数乘。到秦国后,秦王也很喜欢他那副媚态,又送他车辆数百乘。回到宋国时他有点飘飘然了,十分得意地对大智大慧的庄子说:“像你这样住在穷陋的破屋里,靠织草鞋过一种贫困的日子,饿得面黄饥瘦的样子,还能像没事似的说说笑笑,这是我所不及的;一旦见到万乘的君主,我很快就能取悦于他,并封官晋爵,还能得到数百辆车马的赏赐,这是我的长处。”庄子听后则轻蔑地对他说:“秦王有病召请医生,能够使毒疮溃散的可获得一辆车,愿意为他舐痔疮的可得到五辆车,行为越下贱卑微的得到的车辆越多,你大概比给秦王舐痔疮还要卑贱得多吧!不然,怎么能得到这么多车辆呢?滚开!”
伏久者飞必高,开先者谢独早;知此,可以免蹭蹬之忧,可以消躁急之念。
蹭蹬:困迫不得志的意思,据《文选·木华海赋》:“或乃蹭蹬穷波。注:‘蹭蹬,失势之貌。’”
一只隐伏很久的鸟,飞起来必能飞得很高,一棵开得早的花,也必然凋谢得很快;人只要能明白这种道理,既可以免除怀才不遇的忧虑,也可以消除急于求取功名利禄的念头。
《庄子·刻意》中说:“谈到隐没于世,时逢昏暗不必韬光便已自隐。古时候的所谓隐士,并不是为了隐伏身形而不愿显现于世,并不是为了缄默不言而不愿吐露真情,也不是为了深藏才智而不愿有所发挥,是因为时遇和命运乖妄、悖谬啊。当时遇和命运顺应自然而通行于天下,就会返归浑沌之境而不显露踪迹。当时遇不顺、命运乖违而穷困于天下,就固守根本,保有宁寂至极之性而静心等待;这就是保存自身的方法。”
“古时候善于保存自身的人,不用辩说来巧饰智慧,不用智巧使天下人困窘,不用心智使德行受到困扰,巍然自持地生活在自己所处的环境而返归本性与真情,又何须一定得去做些什么呢!大道广荡本不是小有所成的人能够遵循,大德周遍万物本不是小有所知的人能够鉴识。小有所知会伤害德行,小有所成会伤害大道。所以说,端正自己也就可以了。快意地保持本真就可称作是心意自得而自适。”
遇故旧之交,意气要愈新;处隐微之事,心迹宜愈显;待衰朽之人,恩礼当愈隆。
隐微:隐私的小事。
衰朽:年老力衰的人。
遇到多年不见的老友时,情意要特别真诚与热情,气氛要特别热烈;处理某种隐秘事情时,居心要特别坦诚,态度要特别开朗;服侍身体衰弱的老人,举止要特别殷勤,礼节要特别周到。
虚堂和尚的三位法友石帆、石林、横川一日到灵隐寺旁的鹫峰庵拜访他,临别之时虚堂送他们三人到门口。门前修竹亭亭,碧绿的竹叶在轻风吹拂下沙沙作响,好似轻柔地演奏着一曲友情的赞歌。虚堂诗情大发,便写下了“相送当门有修竹,为君叶叶起清风”的诗句。禅语“一期一会”,讲述的也是君子清纯的心情。一期指一生,一会即会面一次。今日之会不再,这一世一度的相晤是多么珍贵啊!送友也好,道别也好,晤面也好,禅者对友人都是抱着这番清纯之心。在我们普普通通的生活中,禅无时无刻不在启迪着我们。
水流而境无声,得处喧见寂之趣;山高而云不碍,悟出有入无之机。
有:指有形的、具体的事物。
无:指无我的境界。
江河的水一直不停地流动,但是两岸的人却听不到流水的声音,这样反而能发现闹中取静的真趣;山峰虽然很高,却不妨碍白云的流动,这种景观可使人悟出从有我进入无我境界中的玄机。
老庄提倡无为的出世思想,儒家主张进取的入世之道,禅者则向自己提出了“三世诸佛,是有是无”的公案,表明了佛教“缘起性空”的主题。下面以故事一则为证:一天,张拙秀才问西堂和尚:“山河大地是有还是没有?三世诸佛是有还是没有?”西堂答:“有。”张拙说:“和尚答错了。”西堂问:“先生以前从谁参禅呢?”张拙答道:“我在径山师傅那里参过。我参禅时径山师傅总说‘无’。”西堂问:“先生家世何如?”张拙答:“有妻一人,子二人。”西堂又问:“径山有家小吗?”张拙说:“径山老师是佛门弟子,哪有什么家小,请和尚不要诽谤老师。”西堂说:“先生就家属而言,你应该像径山老师那样,才可以说‘无’。”张拙无言以对。他以后又在石霜庆诸和尚处参禅,方得大悟,其偈后世仍在流传。偈云:“光明寂照遍河沙,凡圣含灵共一家。”"意即智慧之光遍泽无数的国土,凡夫、圣人、一切有灵之物都是一家。
波浪兼天,舟中不知惧,而舟外者寒心;猖狂骂座,席上不知警,而席外者咋舌,故君子虽在事中,心要超事外也。
兼天:滔天,形容波浪极大。
咋舌:惊吓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波浪滔天时,坐在船中的人并不知道害怕,而把站在船外的人却吓得胆破心寒;当酒宴中有人酒醉时谩骂在座的人,同席的人并不知道警惕,反而把站在席外的人吓得目瞪口呆。所以一个有才德的君子,即使被某件事卷入事中,但是心智却要抱着超然事外的态度。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苏轼这首诗蕴含禅味。“晒经日”这天,别人晒经,说是给吹晒经书的山风吹一吹,便可消病免灾。大德寺的一休和尚却来晒身。盛夏,骄阳似火,燠热难耐。一休师父在一棵古树下找了一块荫凉地,把上半身的法衣解开,袒露胸臂,席地而睡。山僧见后大吃一惊,香客这么多的时日,有哪个野和尚竟然这样寡廉鲜耻,败坏山门风气呢!山僧上前,见是一休禅师,他可是德高望重的名僧哪!“老禅师,你这种举动不太适宜吧。”一休见他口出此言,哈哈大笑道:“睿山纸经比人还重要啊。老僧体能饮食,口能说法。到底是我这个活经重要呢?还是那堆消灾免祸的故纸重要呢?今后你们亲自读读活经怎么样?我现在在晒活经,你不介意吧!”
雨余观山色,景象便觉新妍;夜静听钟声,音响尤为清越。
清越:声音清脆悠扬。
在雨后观赏山川景色,就会觉得另有一番清新气象;当夜深人静聆听庭院钟声,就会觉得声音特别清脆悠扬。
智者的恬静并不是由于“静是好的”才学会恬静,而是他的智慧使他明白了世事,世上没有一样东西能骚扰他的心境,因此自然而然地归于平静安宁。水平静了不仅可以照面影,也可以作木匠"“平"”水平仪。俗话说:“心平似镜”,人的心境如果平静了,也能鉴照天地的精微,甚至还可以明察万物的奥妙。这表明对待事物要懂得找出变后面的不变来。
东坡居士游览庐山时与兴龙寺住持常聪和尚言谈甚为投机,夜深了还在烛前论“无情说法”,即山水等无情之物也会说法。黎明之际,苏轼豁然解悟,呈上一诗偈:“溪声便是广长舌、山色岂非清净身?夜来八万四千偈,他日如何举似人?”谷溪之声便是佛尊绝妙的说法,山光水色即是佛的清净真身。今夜无数偈文的真意,今后我怎样才能告诉他人呢?道元也说过:“山色谷响悉皆释尊的声姿”。雪堂寺的行脚和尚看过东坡的诗偈后,认为“便是”、“岂非”、“夜来”、“他日”八字多余,宜删削之。白隐禅师的师父正受老人更有过之:“广长舌、清净身都是多笔,仅溪声、山色就可以了。”白隐有一首著名的歌偈:“坐林中古寺,听拂晓雪声”,其旨意皆与东坡居士同。
花看半开,酒饮微醉,此中大有佳趣。若至烂漫,便成恶境矣。履盈满者,宜思之。
烂漫:花朵绽放。
酕醄:形容烂醉如泥的样子。
赏花以含苞待放时为最美,喝酒以喝到略带醉意为适宜。这种花半开和酒半醉含有极高妙的境界。反之花已盛开而酒已烂醉,那不但大煞风景而且也活受罪。所以事业达到巅峰阶段的人,最好能深思一下这两句话的真义。
为人处事切忌过之,天道忌盈,人事惧满,月盈则亏,花开则谢,这些都是天理循环的规律,也是处事的盈亏之道。《列子·仲尼》中有段精辟的比喻,列子说:“眼睛将要失明的人,先看到极远极微小的细毛;耳朵将要聋的人,先听到极细弱的蚊子飞鸣声;口将要失掉味觉的人,先能辨别淄渑雨水滋味的差别;鼻子将失掉嗅觉的人,先嗅到极微小的气味;身体将要僵硬的人,先急于奔跑;心将糊涂的人,先明辨是非。所以事物不到极点,不会回到它的反面。”
机息时便有月到风来,不必苦海人世;心远处自无车尘马迹,何须痼疾丘山。
机息:机,心机,息是停止。
心远:指思想超越尘世。
痼疾丘山:痼疾形容特殊的喜好,丘是小山。指对山等有特殊的爱好。
心中停止一切阴谋诡诈之后,就会有明月清风到来一样轻松舒畅之感,因为从此不再为人间的烦恼而痛苦;思想远远超脱世俗之后,自然不会听到外面的车马喧闹之声,就不一定要眷恋山野泉林的隐居生活。
《碧岩录》中有一则“看箭”的公案。石巩和尚本来是一位猎人,皈依佛门,精进修行成为一代大师后,仍常常挽弓带箭。一次,一位名三平的云水僧来参禅。石巩见他走近,忙拈弓搭箭,喊道:“看箭!”三平见状,敞开胸乳,对石巩道:“是杀人箭还是活人箭哪?”石巩拈了三次弓弦,三平连忙作揖。石巩乐道:“三十年来,我凭一张弓,一两支箭,射杀英雄豪杰,今天才真正遇到半个对手。”说完就把弓箭折断了。弓箭终究是杀生的工具,既然已射了半个圣人,就算体用俱齐,“钓破江波,金鳞始现”,钓出了鳞心,金钩就不再有意思了,可以折箭收钩了。
岁月本长,而忙者自促;天地本宽,而卑者自隘;风花雪月本闲,而劳攘者自冗。
风花雪月:本指四季景色的变化,这里引申为无关天下事。
劳攘:劳指形体的劳碌,攘指精神的困扰。
冗:用,此处指多而无用的意思。
自然界的岁月本来很长,可是那些奔波忙碌的人却自己觉得时间很短促;自然界的天地本来很宽广辽阔,可是那些心胸狭窄的人却把自己局限在小圈子里,春花秋月本来是供人欣赏调剂身心的,可是那些奔波劳碌的人却认为是一种多余无益的东西。
禅心在空间上遍泽无边刹境,超越了有限的空间;在时间上亦超越了一切时间,并始终不离当念,即现在、这里、自己,可见真正的禅心活在一切空间、一切时间中。禅通过现在、这里、自己反映永恒、无限、超我。日本铃木大拙先生有一次参加世界佛学会议。准备做学术演讲时,他说:“我先问大家一个问题:《圣经》中说,神说有光,于是就产生了昼夜。你们有谁见过?”大家都瞠目结舌。先生平静地说:“我见过,就是我。”大家更疑惑不解了。其实铃木先生是站在耶酥所谓的“亚伯拉罕出生之时,我就去世了”的“我”的立场说的。天地开初也好,最后的审判日也好,禅者都通过坚持即今、此处的自己的心,而活在永恒的时间长河里,并直接感知到生命的最深处、生命的本源。
无事时,心易昏冥,宜寂寂而照以惺惺;有事时,心易奔逸,宜惺惺而主以寂寂。
昏冥:昏昧不明事理,冥是愚昧。
惺惺:聪明,机警。
平日闲居无事时,心情最容易陷入迷乱状态,这时应用平静的心情来警觉地处理心中的问题;有事忙碌时,感情最容易陷入冲动状态,这时应利用理智、冷静的头脑控制冲动的感情。
心眼顿开,心机一转,就连迷惑也成了真佛的妙相,连无明也成了有明。日本西有穆山某日见到一画,画着禅宗初祖达摩与游女倾城对坐,不禁为之心动,赞叹不已并写下如下的偈子:“佛祖九年面壁,老衲十年忧烦;本想除却烦恼,迎得菩提,诚心学佛,却一直难成;一日弹琴,方得成悟,逢人便称南无阿弥陀佛;除却此心,别无杂念。”仙涯一日过街时,见一对夫妻正在吵嘴打架,女子在丈夫痛打下,大放悲声,口中喊道:“你杀了我吧!别再打啦!”和尚见此情形飞跑过去:“好!好!死了我好给你超度!”夫妇二人一时惊恐,停下手来。原来是妇人早上的饭煮糊了,男的说这饭不能吃,女的说能吃,一言一语,吵闹起来。此时被仙涯一语点破,都不禁破涕为笑,可见夫妻还是夫妻。
理寂则事寂,遣事执理者,似去影留形;心空则境空,去境存心者,如聚膻却蚋。
理:宇宙的原理。
遣事:排除、排解、放弃事物。
真理与事物是紧密相连的,真理静止事物也随着静止,排除事物而固执于道理的人,就像排除影子而留下形体那样不通;心智与环境也是紧密相连的,内心空虚环境也跟着空虚,排除环境的干扰而抓住自己的念头的人,就像聚集一大堆膻味的东西却想排除蚂蚁、苍蝇一样愚蠢。
有人问大龙和尚:“色身败坏,如何坚固法身?”大龙禅师回答:“山花开似锦,涧水湛如蓝。”山花开似锦,涧水湛如蓝。肉身无常,终将灭亡;绝对不灭的法身(即真理)是什么呢?有句禅语:“山河并大地,全露法王身。”与大龙所言旨趣相同。无论是山河大地,还是山花涧水,都是真理的再现。而且,大龙以无常变灭的色身(物体)为例来回答“不生不灭的坚固法身是什么”的提问,更显得机锋险峻,逼真地再现了人境一体、主观与客观相统一的境界,我化为山花、涧流,在此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到大千世界去显露法身,弘扬真理。这是禅者特有的自觉体验。
衮冕行中,着一藜杖的山人,便增一段高风;渔樵路上,着一衮衣的朝士,转添许多俗气。故知浓不胜淡,俗不如雅也。
衮冕:衮,古代皇帝所穿绣有卷龙的衣服。冕,古代天子、诸侯、卿大夫等所戴的礼帽。衮冕此处作官位的代称。
藜杖:指手杖。
朝士;指在朝做官的人。
在高官显贵之中,如果出现一位手持藜杖身穿粗布大衣裳的雅士,自然就会增加无限清高风采;在渔夫樵夫中,假如加入一个身穿华丽朝服的达官,反而有煞风景增加很多俗气。由此可见,荣华富贵并不如清淡宁静,红尘世俗并不如山野清雅。
五祖法演和尚说:“譬如水牯牛过窗棂,头、脚都过去了,为什么尾巴还过不去?”《佛说给孤长者女得度经》中说:“有一次一个国王梦见一头大象爬出了窗户,身子都出去了,尾巴却怎么也出不去,被窗子框住了。它比喻求悟之人虽然舍弃了家眷出家修行,可心里仍贪恋着名利、欲事,而没有真正的解脱。”中国的公案把大象改成了水牯牛。按照经典,牛的尾巴就是名利之念,这不是禅。那么禅的见解又如何呢?禅认为这则公案里有三大宗旨,即理政、机关、向上。
有浮云富贵之风,而不必岩栖穴处;无膏肓泉石之癖,而常自醉酒耽诗。
浮云富贵之风:视富贵有如浮云般的高尚品格。
岩栖穴处:指居住在深山洞穴之中。
膏肓泉石之癖:泉石指泉水山石,成语有“病入膏肓”,病入膏肓之间,任何药物都难以治愈。此言指喜欢泉石之乐成癖,严重得像病入膏肓那样难治。
耽:倾,倾轧。
一个能把荣华富贵看成是浮云敝履气度的人,根本就不需要住到深山幽谷去修养心性;一个对山水风景没有形成癖好的人,如能经常喝酒吟诗也有一番乐趣。
“三伏闭门披一衲,兼荫房廊无松竹。安禅未必须山水,灭却心头火自凉。”意思是说,坐禅不一定要在宁静的山中和水边,只要进入无心境地,纵是在火中,也会自然凉快。织田信长消灭了敌手武田信玄的军队后,因敬慕武田信玄的师尊,动大礼到惠林寺迎邀快川国师出山,可快川却丝毫不予理睬,这大大刺激了这位胜利者的自尊。当他得悉惠林寺曾匿护过武田的家将,并掩护他们出逃的消息后,织田信长勃然大怒,命令士兵纵火烧了惠林寺。快川国师在寺院楼阁上口述了“安禅未必须山水,灭却心头火自凉”的诗句后,便投身火海,火化入定了。
石火光中争长竞短,几何光阴?蜗牛角上较雌论雄,许大世界?
石火光中:指以铁击石所发出的火光一闪即逝,形容人生的短促。
蜗牛角上:比喻地方极小。
人生就像用铁击石所发出的火光一闪即逝,在这种短暂的生命时光中去争夺名利究竟有多少的时间呢?人类在宇宙中所占的空间就像蜗牛角那么小,在这狭小的地方去争强斗胜究竟有多大世界呢?
云门和尚说过:“世界这么广阔,依照本来的面目行事变化,为什么僧人听钟声,就非得披上袈裟出去不可呢?”这里强调的是不容一丝杂念的本来面目。所谓石火之机快如闪电。如果有人叫你,你就随即答应他。如果有人叫你的名字时,你先思考一番“他叫我干什么?”等等,你就是自生烦恼。我们常说的‘闪电光,击石火’的禅语,不只是指反应迅速,它的真正意旨是不容分别智的无心妙用,即不动智,是本来的自己的作用。唯有不动心地,自然而然地,不瞻前顾后地行动做事,才是真正禅的态度。
得趣不在多,盆池拳石间烟霞俱足;会景不在远,蓬窗竹屋下风月自赊。
盆池拳石:如盆之地,如拳之石,形容空间的狭小。
真正的生活乐趣并不在多,只要有一个小小的池塘和几块奇怪岩石,山川景色就已经齐全;领悟大自然景色不必远求,只要在竹屋、茅窗下静坐,让清风拂面明月照人就足以享受,使人心胸自然觉得旷远辽阔。
云门和尚手持禅杖对众弟子说:“我把这禅杖化成龙,把天地都吞没了。山河大地从何而得呢?”所谓禅杖化成龙,是代指有限归于无限,个体统一于全体。意同“一人发真归于源,十方虚空悉消陨”。杖化为龙,吞并大地,人归真返源时,十方虚空就全部消失了。可是呈现在我们眼前的、巍然不动的山河大地又从何而得呢?有限一旦归于无限,无限的整体反而通过有限的个体展现在我们的面前。如果没了自我,一切都变成了自我。这是谁都体验过的事实。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天地的消无便是山河大地存有。即所谓"证一方,一方暗",化成龙,则天地无。有了山河大地,龙就会消隐。龙与天地是如一不二的,对我们来说,首先要化成龙!变成龙!
世人为荣利缠缚,动曰尘世苦海。不知云白山青,川行石立,花迎鸟笑,谷答樵讴,世亦不尘,海亦不苦,彼自尘甘其心尔。
谷答樵讴:是指樵夫一边砍柴一边唱歌。讴,齐声同唱,谷答是指山谷间的回音。
俗人一般都被虚荣心和利禄心所困扰,所以一开口就说人间是一个大苦海。然而他们却不知道世界另一面是白云笼罩下的青山翠谷,屹立在奔流河水中的奇岩怪石、迎风招展的美丽花卉、呢喃歌唱的小鸟,以及樵夫一边砍柴一边唱歌时山鸣谷应之声,这时人们才会恍然大悟人间既非尘嚣万丈,世界也并不是苦海一片,只是人们使自己的心落入尘嚣堕入苦海而已。
老婆婆问赵州和尚:“我是身具五障的女人,怎样才能免除这五种障碍呢?”赵州和尚答道:“你要祝愿你之外的一切人都升入天堂,而你自己永沉苦海。”古印度的婆罗门认为女人有不能成为梵天、帝释、魔王、天王、佛陀这五种障碍,于是就产生了只有变成男子才能成佛的可笑之极的说法。而赵州和尚却说:“我不愿你生于天界,你要永沉苦海。免却五障的方法就在那里,从身外是寻求不到解脱的。”赵州和尚的言行所体现的大慈阐提思想正是大乘佛教的精髓。默默地替人受苦,便可进入无可企及的精神天堂。
山河大地已属微尘,而况尘中之尘;血肉之躯且归泡影,而况影外之影。非上上智,无了了心。
尘中之尘:比喻人及一切生物的渺小。
影外之影:指身外的名利权位如镜中花水中月转眼即逝。
上上智:最高智慧。
了了心:了当形容词用,明白、理解的意思。
就整个宇宙的无限空间来比,我们居住的地球只不过是一粒尘埃,可见地球上的小小生物和无边的宇宙一比,真是尘中之尘;就漫长绵延无限的时间来说,我们的躯体犹如短暂的浪花泡沫,何况那些比生命更短暂的功名利禄,如果和万古不尽的时间来比,真像过眼烟云镜花水月。一个没有高深智慧的人,是无法明白这种道理的。
《维摩经》说:“巍巍须弥山,可纳于一粒芥子中;四海之水,可容入一个毛孔里。”须弥山是世界的中心,它的四周都是海洋;就是这样的高山也可以装入芥子粒中,就是这样的巨海也可以放进毛发之中。唐朝李勃是位大学问家,曾读书破万卷,时人颂称“李万卷”。有一次,他去造访庐山归宗寺的智常和尚问:“佛经中说:‘毛吞巨海,芥纳须弥’,我百思不得其解,望师傅指教。”和尚于是反问道:“人们都叫你‘李万卷’,那你小小的头脑中是怎样装进万卷书的呢?”李勃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