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问道老子: 为何还是“老子天下第一”?

现代流行版本《老子》第四章原文:“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

这段话的大意是,大道虚空运转,而它的作用却是无穷无尽。太深远了,就像是世间万物的祖宗。它消磨锋锐,消解纷扰,调和光色,最后同归于尘埃。都沉寂无踪了,却似乎冥冥常存。我不知道它从哪里来,反倒像是天帝的祖先。

所谓“道可道非常道”,就连老子本人论道,也是充满着混沌不清的感觉。以中国式“道术用”与“时势位”天人合一有无相生阴阳易变系统运动思维来看,可以用数字精确计算的定量概念,只是存在于“术业有专攻”的微观技术层面。而在“道为术之本”的宏观理论层面,就只有用语言概括的定性表述。现代人通常认为,西方文化的先进特质,就体现在数理逻辑的可以精确量化。而中国文明的先天性缺陷,正是体现在这种“大大咧咧”的“模糊表述”。岂不知,这恰恰是混淆了“道为术之本”与“术为道之用”的“大逻辑”。如果非要强调“术业有专攻”的数理逻辑,中国人数千年前创造的“人体穴位针灸术”和“24节气天文历法”,难道就没有量化计算的精确性吗?

可见,只是局限于“术为道之用”层次的“物质化思维”和“技术性思维”,自然就很难理解“道为术之本”的“混沌逻辑”。因为“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这本身就是一个循环往复有无相生的宇宙时空系统运动过程。在这个以时间为变量的宇宙自然世界生态大系统中,“无形之气”与“有形之象”的互相转化,原本就是“万维空间”相互作用的结果。而人们通常顶多用“四维空间”的“物质化思维”和“技术性思维”,又怎能感知和理解这个大道时空的“混沌逻辑”呢?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这是人们耳熟能详的西方式哲学命题,也是脱离不了主观意识能动性“一己之私”的“自我意识”。只有回归宇宙自然世界的“天之道”,才能够找到“吾不知谁之子”和“象帝之先”的“众妙之门”。这就是“大道之行天下为公”的大道至简万法归一,也就是中国式“道术用”与“时势位”天人合一有无相生阴阳易变的系统运动思维。

如前所述,究竟是道法自然法则大公无私抑强扶弱“天之道”,还是道法丛林法则自私物欲弱肉强食“兽之道”,这就完全取决于个人主观意识能动性“破私立公”的“自我革命”。不管是物质与精神对立统一的西方式辩证思维,还是天人合一有无相生阴阳易变的中国式系统运动思维,要想弄明白“我是谁”,首先都必须搞清楚是谁的主观意识能动性在表达“吾不知谁之子”。事实上,任何“道可道非常道”的理论创新和“文以载道”的文艺作品,都脱离不了作者本人发挥主观意识能动性的社会现实和时代背景。

据传,老子姓李名耳,字伯阳,谥号聃,大约生活在公元前571年到公元前471年之间。他是楚国苦县厉乡曲仁里人,曾担任过周朝“守藏室之官”,相当于负责记录历史和管理文书档案资料的官员。关于他的身份,还有人认为他是老莱子,也是楚国人,跟孔子同时,曾著书十五篇宣传道家之用。还有人认为他就是周太史儋,生活在孔子死后一百多年的时间里。同时,史籍中也有“孔子问道于老子”的明确记载。包括后来老子被尊为道家学派的创始人和道教的教祖,以及被唐朝皇室追认为李姓始祖等等,都足以证明老子本人的身世就像他的学说一样充满着神秘色彩。

不过,从老子“西出函谷关入秦而著五千言”的历史脉络中,我们也能够发现一些有关老子真实身份的线索。因为周朝兴起于渭河流域上游的周原,前期也是建都于关中的丰都和镐京,史称西周。后经周幽王时期的“西戎之乱”,周平王才东迁洛邑,史称东周。自此,就进入了长达五百年的春秋战国时代。因此,老子在东都洛邑担任周朝的史官,然后“西出函谷关入秦而著五千言”,也正符合地理方位的时空逻辑。《汉书·艺文志》称:"道家者流,盖出于史官"。《求是学刊》 1980年03期刊载金德建所著《老聃学说出于史官考》认为:“老聃学说的来历,大约是因为做周史的缘故"。他列举了《左传》、《国语》、《论语》、《大戴礼记》等书中史官属于格言形式的话,并将16条有关材料与《老子》相对照。譬如,《左传》记载,成公二年,仲尼闻之曰:“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左传》中记载孔子的这句话,显然是《老子》第三十六章“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的语意所本。这些材料的对比进一步佐证,《老子》中的语句确是“史官们向来保存的知识”。

老子所著五千言的《老子》一书,又名《道德经》,或称《道德真经》,都是后来的称谓。这本书最初就称为《老子》,其成书年代至今仍无法确定。根据1993年出土的郭店楚简《老子》进行年代推算,成书年代至少在战国中前期。在流传期间,也曾产生过多种校注版本。

资料显示,欧洲从十九世纪初就开始了对《道德经》的研究,到二十世纪的四五十年代,欧洲共有60多种《道德经》译文,德国哲学家黑格尔、尼采和俄罗斯作家托尔斯泰等世界著名学者,都对《道德经》都有深入的研究,并都有专著或专论问世。黑格尔曾说,中国哲学中另有一个特异的宗派,是以思辨作为它的特性。这派的主要概念是“道”,这就是理性。这派哲学及与哲学密切联系的生活方式的发挥者是老子。

英国科学家李约瑟一生研究中国,对中国文化情有独钟,著有多卷本《中国科技史》专著。他说,中国文化就像一棵参天大树,而这棵参天大树的根在道家。李约瑟越研究中国,越认识老子、道家在中国文化中的重要地位,越发相信老子学说的正确,越来越按照老子说的去做,他晚年干脆自称是“名誉道家”、“十宿道人”。现在英国、美国、法国、德国和日本等西方国家,都相继兴起了“老子热”。有的尊老子为“中国哲学之父”,有的尊老子为“世界哲学之父”。2007年,在已有多种英文译本的情况下,一种《道德经》新译本的出版权在美国又引发了8家出版商的激烈争夺,最后哈泼公司以13万美元的高价拿下了出版权。美国的《纽约时报》,还把老子列为“世界古今十大作家之首”。

据新华网2014年10月21日报道,老子《道德经》一书,自第一次世界大战后,风靡西方世界,引发了众多学者和政治人物的热烈探讨。据联合国科教文组织统计,当今被译成多国文字发行量最大的世界名著就是《道德经》和《圣经》。2 0 1 1年6月2 1日,潘基文在连任联合国秘书长的就职演说中,援引了老子《道德经》第八十一章中的“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2010年6月19日,俄罗斯国家领导人梅德韦杰夫在圣彼得堡论坛演讲时,曾建议遵循哲学家老子的教诲应对金融危机。他说:“如果我们遵循中国哲学家的遗训,我认为我们能够找到平衡点,并成功走出这场巨大的考验。”他同时还引用了《道德经》第四十四章中的话:“得与亡孰病?是故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

由此可见, “老子天下第一”,这绝非虚言。自从“盘古氏开启鸿蒙”,中国人世代颂扬的先人功德,就是“有巢氏教民建房筑屋”、“燧人氏教民钻木取火”、“华胥氏教民结绳织衣”、“女娲氏教民炼石补天”和“伏羲氏教民作易八卦通天道”、“神农氏尝百草教民稼穑”和“黄帝振德修兵替天行道”。而自“尧舜禹之变”的“夏禹传子家天下”以来,特别是自从“礼崩乐坏”的“春秋无义战”以来,一个中国人仅凭一篇五千字的文章,就使他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两千五百年后,却仍然受到各国政界精英、学界泰斗、商界大腕和普通老百姓的敬仰和推崇,并且在全世界引发了一场持续发酵的“老子热”,这堪称是人类历史上绝无仅有的文化奇迹。

人们注意到,在当今世界上是《老子》比《论语》的影响大,而在中国国内却是《论语》比《老子》的影响大。这种“墙内开花墙外香”的现象,同样是中国历史的文化特色。所谓“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因为老子所传的是“大道”,而孔子所传是“常道”。如前所述,就像中国人“知道不知道”的口头禅一样,在经“孔子删诗书绳春秋”后形成的《尚书》版本中,也幸存着这样的记载:“伏牺、神农、黄帝之书,谓之《三坟》,言大道也。少昊、颛乙、高辛、唐、虞之书,谓之《五典》,言常道也!”用现在的话来讲,此所谓《三坟》之“大道”,就是中国人祖传的“大道主义真理”。此所谓《五典》之“常道”,就是“大道主义真理”的时代性阐释和实用性发展。

追根溯源,此所谓“三皇五帝”祖传的“大道主义”,最初就产生于“大道之行天下为公”的原始共产主义大同社会时代。而自“尧舜禹之变”的“夏禹传子家天下”开始,中国就进入了“大道既隐天下为私”的奴隶制小康社会,也就形成了私有制社会“天子分封建藩”的君臣父子等级礼法制度。因此,在私有制社会1%与99%贫富阶级分化的历史阶段,人们道法丛林法则自私物欲弱肉强食“兽之道”,自然就会信奉“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的《五典》之“常道”。从“孔子删诗书绳春秋”到“汉承秦制”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有汉必有奸”,这都是“大道既隐天下为私”的“常道”文化传承,也就是“盗亦有道”的“名可名非常名”。

再放眼天下,自原始共产主义大同社会到奴隶制小康社会的“公私之变”以来,特别是从“民主法治”的古希腊奴隶制商业城邦和斯巴达商业军国主义时代以来,再经“君权神授”的奴隶制古罗马帝国军事扩张和中世纪基督教“神权专制”的“十字军东征”宗教战争,又经欧洲“文艺复兴”和哥伦布船队殖民征服“新大陆”的奴隶买卖“世界自由贸易”狂飙突进,直至形成今天“美元霸权”金融殖民统治的民主法治“普世价值”和市场经济全球化国际惯例“剪羊毛”体系,此所谓“西方文明中心论”的古希腊式大国崛起“修昔底德陷阱”天下兴亡周期律,就是私有化商业化拜金主义“神权专制”的“纸牌屋游戏”恶性循环。这种“战争武器决定资源配置”衍生的“货币工具决定资源配置”国际惯例体系,也依旧是道法丛林法则自私物欲弱肉强食“兽之道”的“术万变而道不变”。

归根结蒂,当今世界周期性经济债务危机和生态环境危机的不断加剧,正是源于人们“假公济私”的精神扭曲和信仰迷失。道德滑坡的“大洪水”物欲横流,再次引起了人们对于回归自然法则“天之道”的强烈向往,这就是“老子热”在全球范围持续发酵的必然逻辑。不过,如果不明白原始共产主义大同社会到奴隶制小康社会“公私之变”的“道不同”,那么所谓“文明冲突”的核心价值观之争和“道路之争”,就依然跳不出“道可道非常道”的古希腊式“修昔底德陷阱”天下兴亡周期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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