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两面的巨人：写在伯恩斯坦100周年诞辰日
一个两面的巨人
写在伯恩斯坦100周年诞辰日
原文作者 / Rick Fulker
翻译 / 乐迪
原载8月25日德国之声电台
20世纪的巨人：伦纳德·伯恩斯坦（Leonard Bernstein）出生100年了，我们向这位全能的音乐天才，并特别拥有波澜壮阔指挥风格的艺术家致敬。
指挥家伦纳德·伯恩斯坦（图片联盟供图）
据说古典音乐界流传着一个笑话，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有一位作家女士第一次参加交响音乐会，后来她被问到有什么感受时，她回答说：“非常好，但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有一百来名演奏家来陪一个男人跳舞呢？”
那个男人就是伯恩斯坦。任何有幸亲眼看过他指挥的人，包括这位在德国波恩一次贝多芬音乐会上亲眼见到了古稀之年的伯恩斯坦指挥，并制造了笑话的女作家，都会心领神会地理解这个笑话。
这位艺术大师在音乐会舞台上犹如芭蕾舞般的招式，还有手势和面部表情的交融，都表达了每一个不同的音乐主题和情感，这都充斥着音乐表演的每一秒。
这不是在演滑稽，伯恩斯坦的大女儿杰米（Jamie Bernstein）说：“他所做的一切动作都是引领并与乐手沟通的一种方式，无论是乐队排练，还是在电视上直播‘青少年音乐会’，亦或演出莎士比亚戏剧，他都是这样的。”
这种沟通能力为全世界无数的人带来了古典音乐的概念。
伯恩斯坦是指挥家、音乐教育家、古典音乐普及家、有天赋的钢琴家和作曲家，他出生一个世纪后，全世界在广泛地播放他的作品。1940年，在美国马萨诸塞州的坦格尔伍德，作为一个22岁的年青人，伯恩斯坦首次登上音乐季的指挥台。1990年，他72岁，在去世前不久举行了他的最后一场音乐会。
他创作的三部交响曲、众多的室内乐和独奏曲、弥撒曲和音乐剧等各种作品——音乐剧《在镇上》（On the Town）、《塔希提的麻烦》（Trouble in Tahiti）……当然还有他最重要的作品《西区故事》（West Side Story），现在仍在全世界各地演出。
伯恩斯坦的代表作《西区故事》在百老汇取得了持久的成功（dpa图片）
随着伯恩斯坦百年纪念日成为全世界共同的纪念活动，反映他生活和成就的纪录片在电视上播放，报纸和杂志刊登了很多文章。很多人都不解，为什么会为这位音乐天才大张旗鼓地铺陈宣传呢？
小老头
1918年8月25日，伯恩斯坦在美国马萨诸塞州劳伦斯市出生。在他出生的十年前，他的父亲逃离了当时对犹太人实行大屠杀的乌克兰，他的母亲也来自那个地区，他的祖父是个犹太裔先知。
当伯恩斯坦一岁半的时候，一个邻居女孩称他为“小老头”，因为他打小就是个“话痨”，睁开眼就不停地说话。他的母亲注意到伯恩斯坦对音乐的痴迷，想让儿子往这个方向发展，但他的父亲并不愿意，他希望儿子长大能接管他的化妆品生意，但伯恩斯坦从来就没有考虑过什么卖化妆品的劳什子事。
时间快进到1943年11月14日，由于指挥家布鲁诺·沃尔特（Bruno Walter）罹患流感，纽约爱乐乐团的“助理指挥”在没有一次排练的情况下指挥了卡内基音乐厅里的一场音乐会。
伯恩斯坦把父母请来卡内基并坐进了贵宾包厢，这是他们第一次参加古典音乐会，更是第一次看儿子指挥乐队，他终于赢得了父亲对他个人理想的尊重。
当时的美国正进入古典音乐发展的高潮期，这是一个古典音乐活动会成为报纸头条的年代，也是这个国家对收音机异常痴迷的时代。伯恩斯坦第一次指挥一流乐团在卡内基举行音乐会，曲目都是超级艰难的，他成为了媒体的焦点，也成为了媒体明星。正如《纽约时报》所写：“这是一个美好的美国成功故事” 。
1955年伯恩斯坦在米兰的斯卡拉歌剧院演出（图片联盟供图）
美国首位自学成才的明星
美国《新闻周刊》称伯恩斯坦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音乐才子，是“卡内基音乐厅的奇迹男孩” 。
伯恩斯坦出生于商人家庭，少年儿童时代并没有正式研习过音乐，小时候家里只有一架从姨妈那里借来的钢琴。17岁之后他才入哈佛大学和费城柯蒂斯音乐学院正式学习音乐。大学毕业之后，他终于找到了点拨提拔他的贵人：指挥家赛格·库塞维茨基（Serge Koussevitzky）和迪米特里·米特罗普洛斯（Dimitri Mitropoulos），以及他的终生朋友、作曲家阿朗·科普兰（Aaron Copland）。
在他行情飙升的指挥生涯中，伯恩斯坦也被誉为优秀作曲家。1944年1月，他在匹兹堡首演了他的《第一交响曲“耶利米”》(Jeremiah Symphony）；同年他的百老汇音乐剧《在镇上》首演，这部音乐剧以舞蹈和交响乐的融合表演让观众惊叹不已。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伯恩斯坦作为第一批获得国际地位的在美国出生的指挥家，于1947年指挥巴勒斯坦交响乐团（Palestine Symphony Orchestra）举办了音乐会，随即与以色列交响乐团（Israel Symphony Orchestra）保持着终生友好合作关系，他成为倡导和平共存的使者。
1957年，百老汇首演了他的《西区故事》，一年后他成为纽约爱乐乐团（New York Philharmonic）的首席指挥，并在这个职位上一直干到1969年。十年后，伯恩斯坦与柏林爱乐乐团（Berlin Philharmonic）首次合作，并在其晚年与维也纳爱乐乐团（Vienna Philharmonic）保持着最密切的关系……
伯恩斯坦晚年的首选乐团是维也纳爱乐（图片联盟供图）
撕裂和冲突
音乐明星必须多次拉紧人生的刹车才能找到合适的时间和空间。伯恩斯坦一直在寻找自己的命运制高点。他曾说：“有两个人被关在我这个身体里。”
《西区故事》的编剧斯蒂芬·桑德海姆（Stephen Sondheim）在伯恩斯坦70大寿的生日庆典上，给女演员劳伦·巴考尔（Lauren Bacall）献唱的一首歌里临时加入了一句歌词：“哦，亲爱的伦尼（伯恩斯坦的爱称——译者注），你的生日礼物实在太多，上天诅咒你的多才多艺......”
事实上，作曲家指挥家伯恩斯坦一生始终受到外界的指责、怀疑，他因此而自我困扰。他对《西区故事》的持续火暴和成功感到恼火，因为这妨碍他继续攀登新的高峰；他一再寻求要写出“伟大的美国歌剧”，但没有成功，这部伟大的美国歌剧在1971年首演后，《纽约时报》评论它“我们发现了狡猾、低廉和粗俗”。
伯恩斯坦创作的另一部歌剧《1600宾夕法尼亚大道》，是百老汇历史上最大的失败之作，1983年在休斯敦首演后，评论家认为这部歌剧“有点过分”，并将伯恩斯坦的创作刻薄地描述为“一个江郎才尽者的才华毕现”， 但伯恩斯坦的儿子亚历山大（Alexander Bernstein）则说：“父亲为这部作品已经付出了一切。”
伯恩斯坦在他的私生活中也被撕裂。1951年，他与智利出生的女演员费莉西娅·蒙塔莱格蕾（Felicia Montealegre）结婚，并育有三个孩子，看似一个完美的婚姻。然而，在家庭内部却有一个被伯恩斯坦称之为“小恶魔”的东西在持续制造危机，这就是伯恩斯坦的同性恋行为。
费莉西娅接受了伯恩斯坦的性取向，但伯恩斯坦却最终无法克制它，他的妻儿在1976年离开了他，投奔了他的朋友汤姆·科瑟兰（Tom Cothran）。
分居的第二年，费莉西娅被诊断患有肺癌，伯恩斯坦惊醒，迎回了妻儿，一家重新团聚，此后他们一直待在一起，直到一年后的1978年费莉西娅去世。
1987年，伯恩斯坦在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音乐节上（图片联盟供图）
伯恩斯坦的魅力永远不会终止
伯恩斯坦将他作曲家和指挥家的双重性格描述为自己内心冲突的来源，这就是他成为独树一帜的指挥家独特的品质根源。
当代作曲家内德·罗雷姆（Ned Rorem）写道：“当他指挥演奏我的音乐时，他的情感宣泄与我自己的情感宣泄是完全一致的，因为他自己是会写音乐的。” 伯恩斯坦本人也证实：“如果我的感觉没有和贝多芬的完全一样，我就是犯错误了。”
这位美国的音乐明星反对越南战争和种族歧视，这是联邦调查局（FBI）调查了他40年的原因，他们为他编写了一份多达800页的卷宗，其中包括从麦卡锡时代到尼克松时代伯恩斯坦的诸多“问题”。美国时任总统尼克松参加了由前第一夫人杰奎琳·肯尼迪（Jacqueline Kennedy-Onassis）委托伯恩斯坦指挥的华盛顿肯尼迪中心开幕音乐会，但他中途退席了，因为尼克松相信伯恩斯坦不是个政治上可靠的人。
伯恩斯坦可能也是个瘾君子，他最终依靠安非他明和精神抑制剂度过了日日夜夜，并从未放慢吸毒的速度。尽管他在1987年时对儿子亚历山大说过：“我很害怕成为现在这个伯恩斯坦。”
此前一年，他帮助德国钢琴家尤斯图斯·弗朗茨（Justus Frantz）举办了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音乐节（the Schleswig-Holstein Music Festival）上的音乐会，并在那里为年轻音乐家成立了音乐节乐队学院。
伯恩斯坦与德国钢琴家弗朗茨（左）和德国前总理施密特（右）在一起（图片联盟供图）
1989年，在柏林墙倒塌后几天内，伯恩斯坦接受德国钢琴家弗朗茨邀请，指挥了一场庆祝德国统一的非官方音乐会，全球九大顶级乐团和合唱团在他指挥下共同献演《贝多芬第九交响曲》。在这个历史性的时刻，伯恩斯坦将第四乐章的合唱曲标题由《欢乐颂》（Freude）改为《自由颂》（Freiheit），他说：“贝多芬一定会同意我这么改。”
伯恩斯坦始终坚信，艺术将使世界变得更美好，他同时作为一名音乐教育家，也有50年的历史，他的音乐演说和普及音乐会影响了无数年轻人的生活，这可能是他最伟大的遗产。
伯恩斯坦的大女儿杰米解释了当前公众对父亲的兴趣，认为这是对她父亲在世时永不凋零的音乐激情的延迟反应：“庆祝活动本身非常情绪化，也非常感人。”她说，在一部德法电视台合拍的纪录片中，他的音乐听起来仿佛更好，也许属于他的时代最终会到来。”
视频：1989年，伯恩斯坦指挥柏林墙音乐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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