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皆可贾志国

提到中年男人的模样,你可能会想到冷静儒雅的陈道明,憨态可掬的沙溢,厨艺高超的黄磊,戴个小帽磕磕巴巴的刘能,甚至是前两天我们激情打榜的杰伦欧巴。

想当年都是英俊小生啊(刘能除外,刘能大大一直很帅)

把杰伦欧巴单独放一张,小伙儿老带劲儿了

但这些公众人物或荧幕角色好像还不足以诠释中年男人这一群体在广大年轻人心中的形象。

在互联网上,中年男人这一群体被广为诟病,简直就是“油腻”的3D立体全方位代名词。

在广大网友的记忆海马体中,中年男人们盘手串儿喝大酒摸小姑娘小嫩手,絮絮叨叨词不达意,大腹便便毫无生命力。

而我们生活中最为常见的中年男人群体,大概既没有公众人物那般潇洒从容,也不像互联网上印象标签那样恶心油腻。

他们更普遍的是拥有一种痛饮了前半截人生后的隐忍淡定,并在岁月的长河中逐渐原谅了自己的平庸。

这个最为普遍的中年形象让我熟悉又陌生,我想起一个曾经浪漫的中年知识分子,一个毫不起眼的喜剧角色,一个在时代浪潮中逐渐褪去的中年人,他就是《我爱我家》中的贾志国。

在今天,中年与青年已经没有明确的分界,有人年事已高仍然充满活力迷恋变化,有人年纪轻轻已经自称中年进入“佛系”状态。这个角度来说,贾志国是一种状态,人人都有可能是贾志国。

 事业篇 

“如此生活三十年,直到大厦崩塌”

一般看来,一个中年已婚男性的成功标准大约有四条:孩子听话,老婆省心,事业有成,兜里有现金。

贾志国同志作为成绩优异的贾圆圆同学的父亲,人民艺术家和平女侠的老公,前两条根本不用过多操心;

但这后两条,贾志国同志实在有些力不从心,略感疲惫,挣钱无门,心力憔悴;

在老贾家,爸爸还老,圆圆还小,志新和小凡都没工作,和平又年轻,贾志国这个不起眼的中年男人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但贾志国起早贪黑兢兢业业挣的那点死工资确实是有点少;

他们家的主要矛盾也演变成了:

贾家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贾志国毫无起色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

尽管在当时的环境来看,根正苗红、阅历丰富的知识分子贾志国可以一展拳脚大有所为,可人到中年的贾志国还是混得挺惨一男的:

按时按点上下班,穿个灰色大汗衫;

单位分房两室一厅还要和别人合住,

指望他升官不如指望母猪上树;

贾志国虽窝囊,但一直过得也算是阿Q式的精神自恰和自我诗化;

毕竟他深知,在他成长路上的某个时刻,他已经将元气灵气全部耗尽,现在只有人到中年的虚弱和干杯时“都在酒里”的潦倒和不知所措。

原本以为生活会平缓前进,毫无波澜,转眼间轻舟已过万重山;

可在一次少年宫美术班同学聚会后,贾志国被那些大大的肚腩和丰满的钱包刺激到了,荡起了人生的小波澜,决心再也不能这样活。

同学聚会是个什么场面啊?那就是一场别开生面的宇宙级世纪装波大赛啊!

歌里说得到位啊:混的好的端起酒杯不停吹牛皮,只有我自己故意把头埋很低。

不用说,咱家志国就那个得把头埋很低的那位;

也就是在小小的少年宫美术班同学聚会后,志国受到刺激,看着人家当年啥也不是的小朋友变成寥寥几笔画就能漫天要价的大艺术家,志国发出心中呐喊:

“他现在那房子,满堂的硬木家具,那汽车,那电器,还有那身肥肉,那本应该属于我的呀!”

借着酒劲儿,咱志国大兄弟仿佛又变成了当年那个一腔热血的文艺青年,打算开始创业,走艺术之路,恢复自己的强项:泼墨山水!

一宿之后,作品出炉,全家人面面相觑,没人能领会得到此间真意。

靠这晦涩难懂的泼墨山水走上发家致富的道路没戏了,贾大艺术家又灵光乍现,在小区里就地取材,刨了个烂树根子,准备研究根雕艺术,紧锣密鼓地开始了第二次创业。

但很快,贾志国的艺术创业之路又遭遇了滑铁卢。面对居委会于大妈要追回烂树根的行为,贾志国誓死保护这艺术的胚胎,妻子和平花了五块钱买下烂树根,支持眼前这个被创业激情点燃的丈夫;

可惜,这个烂树根在志国手里并没有化腐朽为神奇;

它没能成为一件根雕艺术作品,最终被送给小区门口炸油条的郭冬临,在热气腾腾的油锅下贡献自己,烧为灰烬;

前两次创业的失败,并没有让志国气馁,他坚信自己身上这点艺术细菌必定会在某一垂直领域创业成功。

贾志国开始换风口换赛道,决心在美食领域大干一番,就从著名的扬州灌汤包做起!

志国别出心裁,对这小小的灌汤包进行了改良,改成了巨无霸大包子,其尺寸大小和李宝库的大茶杯有的一拼。

但贾大厨没有受过任何厨艺的培训,这包子皮太厚、味儿太差、个头儿还大、味如嚼蜡。

第三次创业的贾志国也以失败告终,这名创业场上的勇将终于在另一个早上,像之前无数个早上一样,低声下气地与一家老小告别,踏着不属于自己的朝阳,夹着公文包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

经历了连续创业的失败,他再次确认了自己的平庸,变得更加无所畏惧地泥沙俱下以及各种意义上的捉襟见肘。

“如此生活三十年,直到大厦崩塌。”

贾志国再次踏入了生活的环形公路。

 爱情篇 

“在搞与不搞之间泛起淡淡忧伤”

英年早婚的脱口秀演员庞博有个段子,说很多已婚的男人下班后不想回家,喜欢在车库里一个人待会儿,仿佛一群离家出走的中年人在车库里安静聚会。

我也经常会看到午夜小区的长椅上,中年男人惆怅地坐着,游离,放空,再环顾四周,拿起烟抽,想一些无关紧要的大事。

这些长椅发挥了和车库相同的作用,容许他们这些丧气的男人集体在此栖身。

贾志国作为一名典型已婚妇男,早早就进入了婚姻的坟墓。

有位哲人说,结婚不如蹲监狱。

监狱刑满释放,有个盼头;

结婚白头到老,终身死囚;

对于这种观点是否正确,我们暂且按下不表。

想当年,志国和和平都是来自北京的知青,志国还是个罗曼蒂克小青年,两人在向阳屯儿的小河边谈情说爱洗衣服,看雪看星星看月亮刷大字报;

和平芳心暗许,志国小鹿乱撞。

但在这段激情早已褪去的婚姻里,在无数个失眠的夜晚,贾志国想起小护士的圆脸,暧昧者的眼;

她们就好像是贾志国仰卧谷底所看到的星星,不在乎是哪一颗,有就行。

贾志国在剧中和几位女人都有或多或少的暧昧关系,有些是历史遗留问题,有些是志国发挥主观能动性犯的新错误;

其中,志国给杭州的已婚女干部方副科长写了十几首情诗,并暧昧地称她为“方”;

志国给她写到:

家很远,你很近

但想家犹可止,想你不可止

因家易得而你不易得

因家常在而你不常在

志国在写风花雪月的情诗这一块可真是小有建树,句句有真心,字字露真情;克制中透着热切,优雅里带着流氓,让这个文艺中年有趣的灵魂在“方”的心中绽放开来。

但很快,在和平同志的策略下,志国坦白从宽并与小方闹掰,一瞬间什么情情爱爱都已烟消云散,什么想你念你也都显得荒诞。他的精神出轨更多的是他内心的摇摆,而这暧昧对象是谁,早已面孔迷糊。

在许鞍华的影片《男人四十》中,主题曲由梅艳芳和张学友演唱,最后一句歌词写:无论热恋中失恋中,都永远记住第一诫——别要睁开双眼。

和平女士深谙这个道理。志国的几次精神出轨,她都选择了原谅。

厄普代克的比喻永远是一流的。

他写情人淡出的中年生活——再也没有一头爱的野兽出现,原野上再也没燃起过野火。

而情人是这么解释自己突然离开的——我得打扫房屋,而你是床下的灰尘。

波澜之后,志国的生活平缓行进,隐忍、克制、苦涩、余韵,一个都不能少。

 越活越像贾志国 

贾志国的状态似乎已经不是中年人的专属,现代化总是让一切都变得迅速;

我们这一代人早早就有了贾志国的影子,高不成低不就,不深刻,也不重要;

每天在一栋栋写字楼一个个格子间里面生产互联网垃圾,辛勤工作替老板发家致富,结婚没房,生孩子难养,没房没车没底牌,没钱没对象也看不到未来。

我们把所有无助和失落化为抖音上“当代恶臭年轻人”的自嘲,或目空一切的佛系青年的虚无,在每个太阳照常升起的日子里,消退记忆,遗忘理想,缄默不语,随波逐流。

在这个下沉的世界里,无论是男是女,年龄几何,有无伴侣,一定都有些时刻让你觉得,其实你也是贾志国。

引用:

万能青年旅店《杀死那个石家庄人》

腰乐队《一个短篇》《晚春》

宝石GEM/志国夜总会《同学聚会》

许鞍华《男人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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