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希特勒指挥「黑色贝九」的他，是黑暗时代的精神圣火

▲ 富特文格勒指挥贝多芬《第九交响曲》结尾

1886年1月25日，富特文格勒诞生于柏林一个充满人文艺术气息的家庭，父亲是考古学家、母亲是画家。

曾有不少国外媒体在资深乐迷、乐评人和音乐家群体中发起投票，选出一位世上最伟大的指挥家，呼声最高的是德国指挥大师富特文格勒。

在许多指挥大师心目中，富特文格勒是“指挥家中的指挥家”，他那气吞山河、酣畅透彻的指挥风格有着极强的震撼力和冲击感。

当今时代不乏顶尖的乐团、技术高超的指挥家和惊艳的音效，但很少能再听到富特文格勒这样，能通过音乐展现出强大的人格力量和精神光辉的指挥大师了。

他一生经历了德意志帝国、魏玛共和国、纳粹德国及战后分裂这几个重要的历史时期，目睹了两次空前惨烈的世界大战，黑暗的时代激发了艺术家对光明的强烈渴望。

他长期执棒的柏林爱乐、维也纳爱乐、莱比锡布商大厦管弦乐团如今仍是世界顶级“天团“，但很少能再听到乐手奏出经过战争和痛苦洗礼高度凝结的意志力！

富特文格勒无疑是贝多芬精神最伟大的传承者，而在过去一年的各种贝多芬纪念活动中，这位伟大的指挥家鲜有被提及。

要详细梳理一份他演绎的贝多芬作品清单，可以说是难于上青天的，对同一曲目的不同版本进行比较也是见仁见智的。

在他留下的浩如烟海的录音资料中，有几部不仅有着极高的艺术造诣，还有着传奇的历史背景，在此我推荐大家几个非常珍贵的历史录音。

01

希特勒寿宴前夜的「黑色贝九」

贝多芬《第九交响曲“合唱”》

富特文格勒指挥柏林爱乐乐团

1942年4月19日

1922年，柏林爱乐乐团的第二任执掌者阿瑟·尼基什逝世，36岁的富特文格勒被推选为柏林爱乐乐团的艺术总监。

如今看来，这个选择是令这支顶尖乐团走向辉煌地位的关键一步，大师的人文精神与乐手的精湛技术水乳交融，深刻地凝结在一起，那种风暴和火焰般的“酒神”风格迅速风靡欧洲。

当纳粹势力统治德国时，以布鲁诺·瓦尔特为代表的顶尖艺术大师纷纷逃离了祖国，出于对家人安危的顾虑，富特文格勒选择了留下。

尽管富特文格勒对纳粹势力非常反感，通过各种方式表达了对纳粹文化的不屑与不配合，但希特勒却对他的非凡才华赏识有加。

1942年4月19日，希特勒五十三岁大寿前夜的庆典音乐会上，富特文格勒被钦点指挥贝多芬《第九交响曲》。一开始他是想方设法拒绝去演出的，但当时的德国宣传部长以其家人的性命安危相要挟，富特文格勒才迫不得已登台指挥。

这场音乐会上，富特文格勒带着复杂的情绪演绎的贝多芬《第九交响曲》，就像一首悲愤浓烈的诗篇，情绪慷慨激昂感染力极强，被后世称作“黑色贝九”。

音乐会现场并没有安排录音，只有通过广播向大众播放音乐会实况，有一位听众自己用非专业的设备将当时的广播转录下来。

这份珍贵的录音直到2004年，才被唱片公司发现并出版。尽管这个录音的音质非常不理想，但转录产生的模糊感和时空距离感，加上本身带有复杂情绪的背景故事，让这个了不起的演绎版本独具传奇色彩。

Symphony No.9 in D Minor Op.125 : I. Allegro ma non troppo, un poco maestoso Wilhelm Furtw?ngler;Erna Berger;Gertrude Pitzinger;Helge Rosvaenge - Ludwig Van Beethoven: Symphony No. 9 in D Minor (Berlin 19.04.1942)

Symphony No.9 in D Minor Op.125 : II. Scherzo : Molto vivace Wilhelm Furtw?ngler;Erna Berger;Gertrude Pitzinger;Helge Rosvaenge - Ludwig Van Beethoven: Symphony No. 9 in D Minor (Berlin 19.04.1942)

Symphony No.9 in D Minor Op.125 : III. Adagio molto e cantabile Wilhelm Furtw?ngler;Erna Berger;Gertrude Pitzinger;Helge Rosvaenge - Ludwig Van Beethoven: Symphony No. 9 in D Minor (Berlin 19.04.1942)

Symphony No.9 in D Minor Op.125 : IV. Finale : Presto etc. Ode an die Freude Wilhelm Furtw?ngler;Erna Berger;Gertrude Pitzinger;Helge Rosvaenge - Ludwig Van Beethoven: Symphony No. 9 in D Minor (Berlin 19.04.1942)

下面的录音，是日本再版的“黑色贝九”，稍微做了一些修补，音质会稍微好一丁点：

I. Allegro ma non troppo, un poco Maestoso Wilhelm Furtw?ngler - W.Furtw?ngler Conducts Beethoven In 1942

II. Molto vivace Wilhelm Furtw?ngler - W.Furtw?ngler Conducts Beethoven In 1942

III. Adagio molto cantabile Wilhelm Furtw?ngler - W.Furtw?ngler Conducts Beethoven In 1942

IV. Presto Wilhelm Furtw?ngler - W.Furtw?ngler Conducts Beethoven In 1942

1942年3月22至24日，指挥柏林爱乐乐团留下过另一版经典的贝多芬《第九交响曲》录音，通常被称作「旋律贝九 」。

同一年演绎的这两部贝九，在诠释方式上是一脉相承的，后者由于特殊背景，听起来那种挣扎、渴望、悲愤的情绪会更强烈一些。

I. Allegro ma non troppo, un poco maestoso Berlin Philharmonic Orchestra;Wilhelm Furtw?ngler - BEETHOVEN, L. van: Symphony No. 9, 'Choral' (Bruno Kittel Choir, Berlin Philharmonic, Furtwangler) (1942)

II. Molto vivace Berlin Philharmonic Orchestra;Wilhelm Furtw?ngler - BEETHOVEN, L. van: Symphony No. 9, 'Choral' (Bruno Kittel Choir, Berlin Philharmonic, Furtwangler) (1942)

III. Adagio molto e cantabile - Andante moderato Berlin Philharmonic Orchestra;Wilhelm Furtw?ngler - BEETHOVEN, L. van: Symphony No. 9, 'Choral' (Bruno Kittel Choir, Berlin Philharmonic, Furtwangler) (1942)

IV. Finale: Presto - Allegro assai Tilla Briem;Elisabeth Hongen;Peter Anders;Rudolf Watzke - BEETHOVEN, L. van: Symphony No. 9, 'Choral' (Bruno Kittel Choir, Berlin Philharmonic, Furtwangler) (1942)

在富特文格勒留下完整录音的十多版“贝九”中，除了1942年两个著名版本外，属下面这版最有名了。1951年7月29日，拜罗伊特音乐节版。

I. Allegro ma non troppo, un poco maestoso (有活力的快板) Wilhelm Furtw?ngler;Bayreuth Festival Orchestra - BEETHOVEN, L.: Symphony No. 9, 'Choral' (Schwarzkopf, H?ngen, Hopf, Edelmann, Bayreuth Festival Chorus and Orchestra, Furtw?ngler) (1951)

II. Molto vivace - Presto (第二乐章 活泼的快板 - 急板) Wilhelm Furtw?ngler;Bayreuth Festival Orchestra - BEETHOVEN, L.: Symphony No. 9, 'Choral' (Schwarzkopf, H?ngen, Hopf, Edelmann, Bayreuth Festival Chorus and Orchestra, Furtw?ngler) (1951)

III. Adagio molto e cantabile - Andante moderato (第三乐章 如歌的慢板 - 中庸的行板) Wilhelm Furtw?ngler;Bayreuth Festival Orchestra - BEETHOVEN, L.: Symphony No. 9, 'Choral' (Schwarzkopf, H?ngen, Hopf, Edelmann, Bayreuth Festival Chorus and Orchestra, Furtw?ngler) (1951)

IV. Presto: O Freunde, nicht diese Tone! - Freude schoner Gotterfunken Wilhelm Furtw?ngler;Bayreuth Festival Orchestra - BEETHOVEN, L.: Symphony No. 9, 'Choral' (Schwarzkopf, H?ngen, Hopf, Edelmann, Bayreuth Festival Chorus and Orchestra, Furtw?ngler) (1951)

02

旧爱乐大厅炸毁前夕的「贝小协」

贝多芬《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

富特文格勒指挥柏林爱乐乐团

1944年1月12日于旧柏林爱乐大厅

▲ 数字还原旧柏林爱乐大厅

我小时候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贝多芬《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会被奉为最伟大的小提琴协奏曲，它听上去明明并不华丽炫技，同一段旋律总是不厌其烦地一再出现。

长大后才逐渐体会到，那看似简单的琶音和音阶，蕴含着最微妙复杂的情感变化，小提琴与乐队温暖交融的时刻，仿佛有能包容一切苦难、失落、悔恨的宽广胸襟。

这部伟大的协奏曲考验着一代又一代的演奏家们，它的难度不仅在于音准和旋律的把控，更在于能否有驾驭它的内涵、修养和思想。

富特文格勒曾与梅纽因、施耐德汉等小提琴大师，合作录制过多个版本的贝多芬《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但最真切感人、评价最高的录音版本是由他最信赖的乐队首席Erich Roehn担任独奏的。

有人曾将Erich Roehn比作是富特文格勒的“第二根指挥棒”，富特文格勒的指挥手势向来以模糊著称，而Roehn则深谙大师心头所需，默契地将指令明确传达给其他乐手。

比起梅纽因、施耐德汉的演奏版本，这个录音中独奏小提琴与乐队的默契程度是显著的，几乎像是一部带有独奏声部的交响曲。独奏家那率真热诚、充满想象力和流畅线条感的演绎与指挥家的性格高度符合。

这个演奏版本之所以如此感人，就在于它是如此的“真”如此流畅，仿佛直接从一颗赤诚的心中吐露出来，与你坦然倾诉，丝毫没有矫揉造作的匠气，或故做冷静的姿态。

这场录音令人倍感珍惜的另一个原因是，在演出后两周，旧柏林爱乐大厅毁于炮火，这张唱片是这座见证柏林爱乐诞生、发展60多年的音乐厅里最后的录音。

Beethoven: Violin Concerto in D Major, Op. 61 - 1. Allegro ma non troppo (Cadenzas by Fritz Kreisler) (Live) Erich Roehn;Berliner Philharmoniker;Wilhelm Furtw?ngler - The Art of Wilhelm Furtw?ngler

Beethoven: Violin Concerto in D Major, Op. 61 - 2. Larghetto (Cadenzas by Fritz Kreisler) (Live) Erich Roehn;Berliner Philharmoniker;Wilhelm Furtw?ngler - The Art of Wilhelm Furtw?ngler

Beethoven: Violin Concerto in D Major, Op. 61 - 3. Rondo (Allegro) (Live) Erich Roehn;Berliner Philharmoniker;Wilhelm Furtw?ngler - The Art of Wilhelm Furtw?ngler

为了方便读者比较欣赏，在此附上富特文格勒与梅纽因的合作版本之一（他们留下过至少三个录音版本），他与施耐德汉也有留下一个知名的演绎版本。

I. Allegro ma non troppo (第一乐章 不太过分的急速) Philharmonia Orchestra;Yehudi Menuhin;Wilhelm Furtw?ngler - Bach: Branderburger Concerto No. 3 / Beethoven: Violin Concerto in D Major, Et Al.

II. Larghetto (第二乐章 小广板) Philharmonia Orchestra;Yehudi Menuhin;Wilhelm Furtw?ngler - Bach: Branderburger Concerto No. 3 / Beethoven: Violin Concerto in D Major, Et Al.

III. Rondo - Allegro (第三乐章 回旋曲 - 快板) Philharmonia Orchestra;Yehudi Menuhin;Wilhelm Furtw?ngler - Bach: Branderburger Concerto No. 3 / Beethoven: Violin Concerto in D Major, Et Al.

03

传说中的乌拉尼亚版「英雄」

贝多芬《第三交响曲“英雄”》

富特文格勒指挥维也纳爱乐乐团

1944年12月19日于金色大厅

乌拉尼亚版「英雄」，指的是由美国Urania公司发行的，富特文格勒指挥维也纳爱乐乐团演绎的贝多芬《第三交响曲“英雄”》。这个版本，不见得是他指挥得最好的版本，但无疑是最具有传奇色彩的一个。

唱片录制于1944年12月19日，在维也纳金色大厅。录音在广播电台播放过几次后，就被封存在了档案库内。1945年，柏林沦陷，许多录音都被带到了苏联。

50年代，美国乌拉尼亚唱片公司收购并发行了大量东德地区的录音，其中就有包括这版《英雄交响曲》。它的录音质量极佳，从开始有力的和弦就牢牢抓住听众的注意力。由于唱片公司在转录时略微调快了首乐章的速度，稍微影响了音准，但却出奇地增加了戏剧冲击力。

Symphony No. 3 in E-Flat Major, Op. 55, 'Eroica': I. Allegro con brio Vienna Philharmonic Orchestra;Wilhelm Furtw?ngler - FURTW?NGLER, Wilhelm: Vienna Concerts (1944-1954)

Symphony No. 3 in E-Flat Major, Op. 55, 'Eroica': II. Marcia funebre: Adagio assai Vienna Philharmonic Orchestra;Wilhelm Furtw?ngler - FURTW?NGLER, Wilhelm: Vienna Concerts (1944-1954)

Symphony No. 3 in E-Flat Major, Op. 55, 'Eroica': III. Scherzo: Allegro vivace Vienna Philharmonic Orchestra;Wilhelm Furtw?ngler - FURTW?NGLER, Wilhelm: Vienna Concerts (1944-1954)

Symphony No. 3 in E-Flat Major, Op. 55, 'Eroica': IV. Finale: Allegro molto Vienna Philharmonic Orchestra;Wilhelm Furtw?ngler - FURTW?NGLER, Wilhelm: Vienna Concerts (1944-1954)

由于曾为纳粹分子演奏，富特文格勒在战后受到了巨大的争议，在梅纽因等人的帮助下通过了非纳粹化审查，他与维也纳爱乐乐团的合作愈发频繁。

1953年，他与乐团合作录制了瓦格纳歌剧《女武神》，录音结束后不久，他感染风寒，于次年因肺炎病逝于巴登。最后让我们一起欣赏他最后录制的《女武神》中著名的片段“女武神的骑行“：

Act 3 - Walkürenritt - Hojotoho! Hojotoho! Wilhelm Furtw?ngler - 尼伯龙根的指环（1953 RAI）(Disc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