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玉 | 冒着热气儿的陀螺

冒着热气儿的陀螺

◎ 朱成玉

近来事业上有些不顺，找不到发泄的出口，便常常在晚上和父亲通电话，不停地抱怨，说时下里的人际关系，冷得让人心寒。“如果你不主动和他们说话，这一天怕是都没有一个人搭茬。”我感慨着。“那么你就去做那个主动的人吧，又不损失啥。”父亲简单地开导我，接着就转移了话题，让我觉得父亲对我真是不够关心。

“你还记得咱家这儿，那个常年卖豆腐的会唱京剧的人吗？昨个，他死了。”

我当然记得，我对那个人印象很深。那是一个身材和武大郎差不多的人，打了一辈子光棍，每天推着自行车去集市上卖豆腐，他有一个喇叭，却从来没有听过他吆喝，而是把这喇叭当了麦克风，唱着韵味十足的京剧。人们听惯了，所以不用他吆喝，也会纷纷买走他的豆腐。这一个行当，他竟然干了20年，曾经油黑的头发如今被霜雪覆盖。我真是想不明白，这么个营生，怎么会令他如此执着。

“你知道昨天我们是怎么给他送殡的吗？你都猜不到，他或许预感到自己大限将至，临终前把一个老式的录音机交给邻居，里面都是他自己唱京剧的录音，他说给他送殡的时候，就放这个，他想走得开心点儿。”

我有些感动。

那个时候，小镇上死气沉沉，除了孩子们蹦蹦跳跳地玩着游戏，看不到大人们有什么娱乐。直到他来了之后，小镇上才开始热闹起来，他似乎把唱戏当成了主业，而卖干豆腐则成了他的副业。在人们的喝彩声中，他更是洋洋自得，一曲接着一曲，不停地唱。

“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终于忍不住“质问”父亲。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父亲说，“你知道吗，他最开始卖豆腐也是吆喝的，和别人无异。加上他的身材长相，人们对他很是不屑一顾，别说有人和他说话，就是多看他一眼都会让他觉得是一种奢望吧。换了别人，怕是就那样活在世间的冰窟窿里了吧，可他偏不，他说他相信自己，会让小镇上的人不讨厌他，甚至喜欢他。果然，就像你看到的那样，他弄了个大喇叭，高声唱着韵味十足的京剧，还真是博得了人们的好感。他乐于助人，有什么能帮上别人的，总是不遗余力去帮。这么多年，他成了大家的朋友，大家都愿意和他谈心。昨天给他送行的人很多很多，黑压压一片，可没几个是他的亲戚，都是这么多年听惯了他唱的京剧的人啊。”

父亲渐渐把话题转移到了我身上：“周遭的冷漠，与你也有干系，你不要一味地去怪别人的冷，你要先想想自己，是否也有足够的热量。你有多少生活热情，就会感染多少人。你看过打铁匠吧，他们把烧得通红的铁扔进冷水桶里，桶里的冷水便快速地热起来，往外冒着气泡。我相信你，不久之后，也会让那些冷冰冰的水都热起来。” 我忽然有一种顿开茅塞的感觉，那卖豆腐的矮子不就是一块烧红的铁吗？他的内心怀揣着巨大的热情，终于使冰冷的周遭变成温暖的海洋。每一个人都应该做那样一块烧红的铁，让身边的水热起来，试着用自己的热情去感染别人。

在以后的工作中，我用火一样的热情为自己创造了许多不可估量的财富。我始终坚持一个信念，就算忙得不可开交，也要尽量去做一个快乐积极的陀螺，一个冒着热气儿的陀螺，用自己热情旋转的舞步，把身边的冷风都煽动起来，成为一股股爱的热浪。

身边的水凉不可怕，耳畔的风冷也不可怕，只要你是热的，那水，那风都会跟着一点一点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