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开东:不在沉默中消沉,就在沉默中看见
央视曾经有一档节目叫《看见》。节目我没时间看,但我喜欢这个栏目的创意。人与人之间,最难做到的就是看见。
我们有耳朵,未必能谛听;有头脑,未必能思考;有眼睛,未必能看见。生活中,我们只有围观,很少看见。只有看客,没有看见。围观与看见不同,围观常常是猎奇。看客也根本不可能看见。鲁迅最憎恶的人就是看客。
看客精神空虚,最喜欢嚼舌根。他们是嗜血者,只寻找受伤者的隐私和痛楚,用别人的不幸抚慰自己麻木的灵魂,获得阿Q式的精神快慰。看与被看构成了鲁迅小说的基本形态。
真正的看见是全然不同的。
拉而夫·埃利森有一部小说叫《看不见的人》,主人公是一个黑人,他总有一种让人“看不见”的感觉。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和什么样的人交往,认识的不认识的,他总感到,人们尽管和他说话,和他打交道,或者明明看着他,其实并未“看见”他,也就是并未注意到他的存在。他为此愤怒过,抗议过,沮丧过,绝望过,但最终还是毫无办法。最后绝望的他甚至躲到了地底下。
所以然者何?
因为你不重要,没什么用,人微言轻,无关紧要,你不被需要,也不可能被看见,事实上就是你不必被尊重。
正因为如此,央视用一档节目,告诉我们要关注那些沉默的大多数,关注生活中的小人物,关注他们的喜怒哀乐,听见他们的声音,看见不是看到他们真实的生活状态。他们和我们是一体的,或者说他们就是我们,这就是节目的本意。
那么,什么是真正的看见呢?
“看”是用眼观察,“见”是用心体会,只有仔细用眼观察,才有可能用心体会,进而发现事实的真相,挖掘真相背后的本质。
“看”自然而然,能否真有所“见”,所“见”的含金量和含人量有多少却未必简单。我们“看”的方式往往决定我们“见”的内容。唯有放弃偏见,清空杯子,回到事物本身,才能使我们获得最真实的所见。
这时候最重要的是理解,还有感受。设身处地,感同身受,当我们能感受别人的时候,我们的心就变软了,柔软会让我们用心看见。软不是脆弱,是人性之美。
之所以说这么多,是因为最近有一些感慨。我们都是普通人,是芸芸众生中的芸芸,是低到尘埃里去的微尘,但却被那么多朋友关注,更重要的是,还能被这些朋友看见。在茫茫的无垠的旷野上,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正好被遇见,然后还被看见,我只能说这是宿命,也是缘分。
前段时间,江苏省苏州中学程振理老师名师工作室启动仪式,领导出差,我滥竽充数去谈了一点感想,取了一个名字叫《王开东:何为名师,名师为何》
不过是一个发言稿,很快就被江苏教育的副主编夏新宇老师看见。过去我和她并不相识,但她却像老朋友一样,给我留言。问我能否把口语精简一下,把此文作为《江苏教育》的视点(刊首语)发表。发言稿很短,压缩一下文字并不难,我自然爽快地答应了。我记得江苏教育第一次报道我是2009年,时光一晃就10多年了。
其后几天,关于北京市校长和教师轮岗制度,我写了一篇评论:王开东:“教师轮岗制度”万事俱备,还欠什么东风。
很快这篇文章又被《班主任之友》采稿。在从教之初,我有九年时间担任班主任。《班主任之友》可以说是我们案头必备杂志。
有一次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在广州举办面向未来的高端论坛,我应邀有一个演讲。第一次与《班主任之友》的主编相见,他向我约稿。我对他颇有好感,只是现在不做班主任,兴趣点不在这上面,也没有写稿的冲动。这次被看见,相当于圆了我多年的一个梦。
如果仅仅是自己这两件事,这篇文章就没有写的必要了。重要的是,我的同事和朋友也被看见,尤其是他们的孩子被看见。我是过来人,我知道这些体验对孩子的成长是一个重要的遭遇,会让孩子感觉到自己很重要,有时候一个人生命的打开和觉醒,就是缺少一个契机。
前天我看见老同事月儿弯弯老师,组织自家两个儿子穿针引线比赛,图文并茂,寓教于乐,非常有创意。我于是联想起我的朋友茉莉老师举办的“我爱我家新年颁奖典礼”,两个可爱的老师家庭亲子活动如此有创意。
结合双减很多家长的无所适从,我觉得这些有趣的老师,给家长作出了很少的示范。所以,我就把这两者组合起来,写了一篇文章。王开东:双减之下,父母怎么教孩子
文章发出后,没有预想中的火爆,很多人会在意标题是什么。如果标题不够火爆,文章就不会被他们看见;但真正的有心人是不同的。他们的看见不是用眼睛,是用心灵。
下午先是《莫愁》家教版的老师,看见了月儿弯弯老师举办的这个活动。希望更多家长看到这种好做法。因为版面原因,她先选了月儿弯弯老师的创意。
到了晚上,又一个惊喜来了。《语文报》编辑刘瑞霞看了该文非常喜欢,约茉莉老师一个专版;又想约周小赵一个专版。新时代的少年,新时代的教师,值得被更多人看见。
这让我觉得太神奇了,她们的美好先是被我看见,我写出来,然后又被更多人看见。编辑看见了之后,又想编辑发表,又能让更多读者看见。美好是能再生的,也是需要传递的。
致敬这几位编辑,如果我们每个人都乐于看见他人的美好,寻找这种美好,创造这种美好,就像佛勒德里克田鼠收集阳光、颜色和词儿一样,那么凛冬将至算什么,我们会度过真正生命的寒冬,并且坚信温暖会再次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