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撑全球8亿人的海洋大生意，却举步维艰？
渔业可是全球的一盘大生意！渔类产品是目前全球交易量最庞大的食品商品之一，世界上一半以上的人口依赖鱼类作为蛋白质的主要来源。渔业支持了价值达 3,620 亿美元的产业，包括捕捞业、养殖业、海鲜产品加工、销售等相关产业，是全球约 8.2 亿人的收入来源。换句话说，地球上大约每10个人中，就有1人是依赖渔业来维持生计。渔业支持着全球的生计、粮食安全和人类健康，其可持续发展对整个人类具有重大意义。除了对人类社会的重要性，渔业也关乎海洋生态系统的健康。
在智利南部海岸外的太平洋中用网捕获的鳕鱼©Meridith Kohut
即将到来的「世界渔业日」
随着历史的沉淀，渔业也成为许多国家和地区传统文化认同的一部分。11月21日是“世界渔业日”（World Fisheries Day），在最开始是由民间渔业团队发起的，后来得到了联合国的承认，旨在引起人们对过度捕捞、鱼类栖息水域破坏以及其他严重威胁海洋与淡水资源可持续利用行为的关注。那么，在“世界渔业日”来临之际，我们来谈一谈可持续渔业的挑战与未来。
全球渔业资源正面临着严峻挑战
渔业及其相关产业所依赖的基本依据是有限的渔业资源。但是随着全球人口不断地增长，渔业产品的需求持续攀升，人们对海洋渔业资源的需求和开发力度不断加大。海洋渔业资源衰退（过度捕捞）、海洋生态环境恶化（栖息地退化、气候变化等）已成为全球关注的严重问题，影响着海洋渔业的可持续性。
在气候变化、经济及金融不确定性和对自然资源的竞争日益激烈的背景下，到 2050 年如何养活全球超过 97 亿人口无疑是当今世界面临的最严峻挑战之一。拯救海洋以及推动可持续渔业的发展刻不容缓，也势在必行！以下将从五个方面来分析全球可持续渔业所面临的挑战：
1
过度捕捞
随着社会的进步和技术的发展，目前全球有超过 400 万艘渔船在海上航行，其中大部分渔船都配备了精良的装备和技术，我们比过往更容易寻找和捕捉到鱼类。据统计，从 1950 年到 2005 年，海洋渔业捕捞量从 1900 万吨增至 8700 万吨。这其中不仅因为渔船捕捞技术不断升级，更因为渔业管理和执法不力，导致过度捕捞的趋势正不断上涨。在过去几十年中，过度捕捞和破坏性捕捞作业（如底拖网捕捞），无论其是否合法，都导致了多种鱼类种群急剧减少，如蓝鳍金枪鱼和大浅滩鳕鱼等；海洋生物多样性受到严重的影响，这也意味着对其他海洋生物和生态系统也产生了连带的负面影响。近年的调查显示，全球遭过度捕捞的鱼类种群数量在半个世纪内增加了两倍。联合国粮食及农业组织的报告显示，三分之一经评估的鱼类种群正处于不可持续的捕捞水平，60%经评估的鱼类种群已经被过度捕捞或完全捕捞。科学家对未被评估的鱼类种群（约占全球鱼类种群的80%）所知甚少，而且由于政治、社会和经济各种因素所带来的不确定性，这些渔业资源同样岌岌可危。
拖网渔船©WWF
2
非法、未报告和无管制(IUU)捕鱼
非法渔获和贸易每年产生的经济价值高达数百亿美元，在高经济利益的驱使下，许多地区都面临着过度捕捞的危机。不少渔民铤而走险，违反国家法规在不允许进入的海域进行捕捞、使用不容许的渔具、没有按规定报告渔获量等，这些行为都加大了过度捕捞的危机，甚至导致渔业资源枯竭。非法捕鱼活动正威胁着沿海社区的粮食供应，这些来历不明的海鲜通过复杂、监管不全和执法不力的供应链在全球市场流通，因此非法鱼获一旦轻易混入市场，就很难被追查和发现。
据估计，每年全球非法捕捞作业高达155亿至360亿美元。由于这些作业绕过各地的监管体系，巨大的渔获量不受控制和未被正式记录，严重影响生态系统、沿海经济体和全球市场。这不仅是全球过度捕捞的主要驱动因素，而且对海洋生态系统、粮食安全和区域稳定性都构成了负面影响。
印尼200艘渔船因IUU（无管制捕鱼）被停航，公司执照被吊销
© James Morgan
3
副渔获物
在捕捞作业中意外捕获非目标物种，导致每年损失数十万只海洋哺乳动物、海鸟和海龟，以及数千万条鲨鱼，当中许多是濒危物种和受保护物种。以加州湾鼠海豚为例，为了获取高价的加州湾石首鱼的鱼鳔，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花胶，加州湾当地渔民大量使用刺网捕捉鱼群。在捕捞过程中，加州湾鼠海豚常被误捕致死，目前已濒临灭绝。这并非个例，东太平洋棱皮龟和毛伊海豚也同样是受不可持续的捕捞方式影响，一样面临着濒临灭绝的现状。尽管已经有新技术的开发，行业也开始意识到这个问题，副渔获物仍然是造成脆弱野生动物种群伤亡的主要问题，而这些伤亡在某种程度上是可以并且需要避免的。
长尾鲨被渔网捕获致死©Brian J. Skerry
除了以上渔业活动本身对海洋带来的威胁以外，其他的环境因素也同时对渔业资源的健康和分布带来新的挑战。当中以海洋塑料和气候变化带来的危机最受世界各国的领袖和专家关注。
4
海洋塑料
塑料污染在世界上所有海洋中几乎无处不在，即使是最偏远、最原始和无人居住的岛屿，如今它们的海滩也会被塑料垃圾覆盖。至少 80% 的海洋塑料污染来源于陆地，估计在太平洋漂浮的塑料超过 24,800 亿块，其中绝大部分并非由太平洋岛国造成，而是由大陆漂至的。北太平洋和南太平洋的洋流把塑料污染积累起来，甚至将几千公里外的塑料垃圾带到该地区最偏远和无人居住的岛屿上。
加拉帕戈斯海狮脖子上挂着塑料袋©Martin Harvey
海洋中随处可见的塑料垃圾常常被海洋生物当成食物误食。我们甚至发现了多起海洋生物被塑料缠绕，导致健康受损甚至致死的案例。塑料还会附着海洋里的污染物并进入食物链，对生态系统和生物多样性都带来严重的影响，据估算全球每年超过一亿只动物因此而死亡。因此海洋塑料也威胁着渔业和海洋旅游业，影响着沿海生计、粮食安全和经济发展。塑料污染问题是全球性的问题，需要全球协作一起寻求解决方案。
5
气候变化
海洋吸收了大气中多余的热量，甚至清除了人类活动产生的大约四分之一的二氧化碳排放，减缓了全球变暖。但是吸收热量会导致海水变暖，而二氧化碳的溶解则使海洋酸化，令一些浮游生物和珊瑚更难形成它们的骨架，从而进一步影响海洋生态系统中的平衡，由此导致的渔业资源损失更是难以估算。
浮冰，斯匹次卑尔根岛，挪威 ©Sindre Kinnerød
海洋和冰层的加速变化是气候危机最显著的后果之一。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PCC）的最新报告明确指出，气候变化仍将持续，而且即使未来慢慢稳定下来，变化依然不可逆转。由于海冰栖息地的消失，海象和企鹅等依赖海冰生存的极地物种将受到严重威胁。海洋变暖、冰盖和冰川融化，导致海平面迅速上升，世界上任何地区都无法幸免于气候变化的影响。生活在沿海区域“靠海吃海”的人民更甚：到 2050 年，随着海平面上升和鱼类种群因海洋变暖而发生变化，生活在低洼沿海地区的 10 亿人将处于危险之中。这可能导致大规模的移民，以避开洪水和跟随他们赖以生存的鱼群。
WWF海洋保护目标
全球面对渔业方式对生态系统带来的影响，加上海洋塑料和气候变化等对整体环境的额外压力，造成渔业资源枯竭的恶性循环。如果不及时采取正确措施，世界渔业资源将会崩溃，人们赖以为生的各种相关行业、食物安全、以及健康海洋带来的各种生态服务功能等将会逐渐一一流失。世界各国都正努力扭转这个局面，中国在这当中也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
中国的渔业发展之路
中国拥有近 300 万平方公里的海域，丰富多样的海洋生物与栖息地环境，以及悠久开发利用海洋与海洋生物的历史。在远古时期, 我国就有'乘桴浮於海上' 的记载, 而在春秋时期, 齐国人享东海的「渔盐之利」; 后来又发展出以中国为起点的海上丝绸之路。明朝航海家郑和曾经率领庞大船队七次下西洋, 遍访亚洲、非洲等 30 多个国家, 最远到达了非洲东岸和红海，当时中国的造船技术和航海技术无疑位于世界前列。中国承载着历史悠久的海洋文化，渔业和海鲜也是不可或缺的，从 1978 年到 2017 渔业产量一直呈上升趋势，尤其是 2008-2017 年增长速度特别快。现时中国是水产品生产和消费量第一大国，产量占全球 1/3 以上，并支撑着中国人 1/3 的动物蛋白质需求，渔业总产值超过 1.2 万亿元。产业规模庞大, 养殖业、捕捞业、水产加工、休闲渔业样样俱全。
中国的海洋捕捞在 1950 年前主要以木帆渔船在沿岸进行季节性渔汛生产为主，渔业资源还没充分被开发。随着从木帆船发展到机动渔船，捕捞能力持续增长，作业海域从沿岸扩展到外海，作业时间也不受季节所限，导致过度捕捞的情况。加上各种破坏性渔业的发展, 例如炸药、毒鱼、底拖网等的作业方式, 海洋生态也受到损害。几十年以来的过度捕捞和栖息地丧失，叠加上由陆源的生活和工业污水排放造成的环境压力、养殖业带来的富营养化和各种用药的污染问题，不仅导致”东海无鱼”，其他海域也面临同样的困境，各种生态服务功能同样受损。
近年中国海洋生态环境状况虽然已经有所改善, 局部区域的生态系统逐渐修复, 但整体仍处于污染排放和环境风险的高峰期, 中国海洋领域发展仍然未取得平衡, 生态系统长期面临威胁。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的海洋生态文明和海洋强国建设不断进步。未来十年对于在中国推进海洋生态文明建设至关重要，渔业与水产养殖业的可持续、保护珍稀濒危海洋生物及其栖息地、加强从山顶到海洋的一体化污染治理体系，都将是不可回避的重要议题。
我国除了加强管理体系、严打非法渔业、加强流放鱼苗和进行生态修复以外，同时需要以兼顾公平的方式推动海洋生物资源利用转型，例如环境友好的渔业补贴制度、支持小型生计渔业、发展环保水产养殖和休闲渔业等生态旅游转型。此外，亦需要帮助中国的消费者选择以环保方式生产的水产品，从生态、环境以及健康等角度造福于全球和中国的资源环境和生物多样性，以及行业和消费者。只有从管理者、供应链和消费者三管齐下，才能推动可持续渔业生产和采购，让中国从渔业角度实践可持续的蓝色经济，成为国际上的“海洋生态文明强国”。
| 作者：WWF海洋项目经理 杨松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