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话“旦”(25)
现在,喜欢甲骨文书法的人越来越多。亲近古文字,弘扬传统文化,无疑是件好事,但是,有一种现象很令人头疼——不论是大型展览会的作品集,还是散见于书刊、杂志、网络等的个人作品,且不说书法水平如何,没有错别字的作品少之又少。有人戏称“踩上地雷了。”
对于这种现象,不能简单地斥为“作者古文字学功底太差”了事,而应冷静地分析一下产生错误的原因,从中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殷墟甲骨文从1899年被学者发现至今不足120年,前一百年(即2000年以前),甲骨学从少数人问津的“绝学”发展成世界性的一门“显学”,出版的专著,仅仅与文字考释有关的大型图书便有:
1、《甲骨文编》(以下简称《文编》),原作者是孙海波,1964年中科院考古所组织专家进行了修订,1965年由中华书局出版。
2、《古文字类编》(以下简称《类编》),高明编,1980年由中华书局出版, 2008年又出版了增订本。
3、《汉语古文字字形表》(以下简称《字形表》),徐中舒主编,1981年由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
4、《殷墟甲骨刻辞类纂》(以下简称《类纂》),姚孝遂主编,1989年由中华书局出版,其中有《甲骨文字形总表》,很便于查阅。
5、《甲骨文字诂林》(以下简称《诂林》)于省吾主编,1996年由中华书局出版。
6、《甲骨文字典》(以下简称《字典》),徐中舒主编,1990年由四川辞书出版社出版。
以上六部书,在社会上影响很大,后来出版的不少“字典”、“字编”基本上取材于上述诸书,2005年由文物出版社出版的拙著《汉字书法通解·甲骨文》,其中的“字表”也基本上取材于《诂林》。
很多人学习甲骨文字,都是直接或间接地从这些书中学来的。
我们在充分肯定上述六部著作的历史功绩和社会效益的同时,也不能不看到,随着甲骨学研究向纵深的发展,新考释出来的甲骨文字不断增多,文字学家们对原来考释出来的甲骨文字进行了甄别,有些混同的字形进行了精确的划分,有些误释的文字也进行了订正。近些年先后有李宗焜编著的《甲骨文字编》(中华书局,2012年,以下简称《字编》),刘钊主编的《新甲骨文编》(增订本)(海峡出版发行集团、福建人民出版社,2014年,以下简称《新编》和陈年福编著的《殷墟甲骨文字词表》(网络版,首发时间不详)等问世,其中新释、改释字都有很多。虽然这几本新书中也存在一些不同的考释,有待于学术界逐步统一,但其中那些共同的改释字,却是值得甲骨文书家和学习者重视的。如果不把自己头脑中储存的甲骨文“字库”来一次更新,那么,这些改释字(包括分离出来的异形字),就可能变成“地雷”。本文就是希望帮助甲骨文书法爱好者进行一次“排雷”,同时也借此机会对拙著《通解》中的“字表”作部分的订正。
(本系列文章将在此微信公众号上陆续发表,部分在《中国艺术报》上刊载)
贾书晟
2016年8月
2019
元旦话“旦”
旦复旦兮 , 日月昌明
“旦”字是个常用字。关于其本义和构形,《说文》是这样说的:“明也。从日见一上,一,地也。”于省吾在其《双剑誃殷契骈枝三编》中说“按古文无从一者,许说失也”。他认为甲骨文的旦字
,“当系从日丁声,丁旦双声,并端母字”。但后来在《释林》中重释旦字时,“许说失也”之后,未再对构形提出任何说明。究竟应当怎样理解该字的构形,希望大家共同关注。“旦”字除作上述字形外,尚有
、
、
、
和
诸形(后三形建议读者慎用。更不要将最后一形用作“昌”字)。
“昌”字,迄今为止,甲骨文仅见唯一一个字形,即
(《合集》19924)。关于对该字的说解,请详见裘锡圭《说字小记》之七《说“
”“唱”》(裘锡圭《古文字论集》中华书局,1982年,第650页。或《裘锡圭学术文集》复旦大学出版社,2012年,第422页。以下引语均引自该文)。裘先生指出“歌唱之'唱’,经传多作'倡’,文字学者或以为古当作'昌’。”他据《说文》中所出籀文昌,并《繫傳》、《汗简》等断定“昌”字本来确是从“口”的。故俞樾说“昌”是古“唱”字“很有道理。”但对“昌”的说解,裘先生认为王献唐的解说较俞为优。王说:“歌唱以口,故'昌’字从'口’,其上作'日’者,原始人群,衣褐难给,多取暖於日,黑夜伏处,苦乏灯烛,晓起见日初升,阳如被体,出幽暗之中,顿启光明,不觉鼓舞欢呼,引其呼声,而歌唱生焉。”
要之,“旦”字作
,从
从
(是否为丁声,尚待考定),其余各形,皆其变体。注意,切勿将
误为“昌”字!
“昌”作
,是“唱”的初文。明了此点很重要,一是从口,非从曰。二是“昌”可通“唱”。
【附图】
▲图1 《合集》19924(昌)
▲图2 《合集》29372(旦)
▲图3 《合集》28566(旦)
▲图4 《合集》29782(旦)
▲图5 《合集》34601(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