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从萧瑟返红颜——齐白石《花果册页》赏析
齐白石（1864-1957）是我国近现代享誉世界的国画大师，其作品流传至今一直散发着独特的艺术魅力，深受广大人民群众的喜爱。安徽博物院院藏一级文物齐白石《花果册页》，系齐白石“衰年变法”后的小写意花果蔬菜题材作品。册页共八开，作品笔墨精到，法备神完，艺术价值高，平日鲜见于出版和展览。
本套册页纸本设色，画心尺寸33cm×26cm，囊括雁来红、佛手等八个门类。作品没有配以习见的草虫衬景，艺术趣味集中表现对象本体，系齐氏典型的“红花墨叶”派作品风格。
《雁来红》
第一开《雁来红》。雁来红，又称老来红、老来少、老少年，是齐白石画作代表性题材。图绘两株雁来红，一株高耸，一株斜垂，纵横交叠，错落有致。作者以中锋写茎，笔力劲道，富有金石趣味。又以淡胭脂没骨晕染花叶，墨线勾筋，色彩相互浸润，达到华滋效果。点苔遵循近深远淡的艺术手法。作品用色不似其八十岁以后常用的通体朱色，情绪奔放热烈。本幅作品色彩搭配显得含蓄而有文气，别有一番韵致。款题：餐尽风霜成冶质，养从萧瑟返红颜，张劭句，三百石印富翁。钤白文方印“白石翁”。从款题可知，作者想通过作品表达自己饱经风霜的艰辛奋斗之路。
齐白石在作品中常以雁来红寄寓三种情感：一是以花自比其晚年身体康健、老来成名；二是以花喻自己艰辛的奋斗功成之路；三是以花寄寓思乡之情。本幅《雁来红》作者款题已说明画意。“餐尽风霜成冶质，养从萧瑟返红颜”是明代诗人张劭《老少年》中诗句，意为雁来红历经无数风霜洗礼方成艳质本色，在萧瑟的秋日依然能焕发美丽的红颜。故此处应以雁来红来指自己饱经风霜的艰辛奋斗之路。
《佛手》
第二开《佛手》。佛手，又名五指柑，寓意“福寿吉祥”，也是齐白石喜用的题材。作品构图简洁，绘一折枝佛手，结佛手果有二。作者先以赭墨勾填叶片，复用浓墨勾筋，叶片显得厚实而有光感。树枝处理用笔老辣，墨色偏浓干，呈蟹爪状。佛手先以墨线勾出形态，复用藤黄染出表色，局部留白突出光感，朴拙而有意趣。整幅作品布局舒朗，色彩爽丽，有文人意蕴。款题：阿芝。钤朱文方印“齐大”。
《秋海棠》
第三开《秋海棠》。秋海棠，又名相思红，齐白石常用之寄寓相思之情。其曾在题画诗《秋海棠》写道：“天涯行遍复天涯，镫影鸡窗两鬓华。过去相思灰万寸，阶前犹发旧时花。”本幅秋海棠整体设色甜美，造型活泼。作者在叶片处理上着墨甚多，色彩以水墨、花青、藤黄等颜料精心调制而成。秋海棠主以洋红绘就，并用藤黄点蕊，似在风中摇摆，活泼可人。值得一提的是作者对筋络的赋彩特别细致，红色的茎显然是基于丰富的写生实践发现的艺术规律。纵观整幅作品，含蓄内敛又有文人意蕴，十分值得品玩。款题：白石。钤白文方印“白石翁”。
《荔枝》
第四开《荔枝》。荔枝是齐白石特别喜欢画的题材。20世纪20年代初期，齐白石所画荔枝是长在荔枝树上的，有点类似风景画，后来才画篮中荔枝或折枝荔枝。本幅折枝荔枝构图极简。作者以焦墨勾果柄，用赭墨染出叶片，叶脉用深色墨线绘出，叶片整体丰润厚实。叶下穿插露出五颗果实，果实先用淡胭脂染出形体，再以富于变化的朱点点出肌理，果实鲜嫩饱满的质感全然出之。款署：色香味天下无双，白石。钤白文方印“白石翁”。
齐白石喜画荔枝的原因主要有三：一是他早年“五出五归”三客钦州时见过荔枝，并对荔枝一见倾心；二是他喜欢啖荔枝，曾多次在题画诗中赞美荔枝味美，本幅作品款题亦可窥之；三是荔枝不仅外形好看，而且“荔”“利”谐音，有“大吉大利”“多利”等吉祥寓意，非常适合入画。
《丝瓜》
第五开《丝瓜》。丝瓜也是齐白石非常喜欢画的科目。丝瓜有“福禄”寓意，又因谐音“思挂”，故也用来寄寓思念之情。本幅作品构图简单，只绘两根丝瓜。作者先用墨线勾出丝瓜形态和纹理，然后趁湿填色，部分墨线与色渗化，形成华滋饱满的艺术效果。两根瓜的位置经营、色彩搭配都很考究。瓜果采取前大后小布置，呈斜对角错开。大的瓜果颜色呈亮黄，小的瓜果颜色呈暗青，起到了很好的平衡作用。瓜柄的处理也很讲究，弧线弯向彼此，形成呼应效果。作品虽然构图简单，却处处方家用笔，值得玩味。落款：白石。钤白文方印“木居士”。
《凤仙花》
第六开《凤仙花》。凤仙花，又名指甲花、小桃红、女儿红等。凤仙花有“有凤来仪”之意，有富贵招财的寓意。在齐白石之前很少有画家将之入画。本幅凤仙花作者主要着意表现的是叶子的美感。作者先以花青和赭黄染出叶子形态，又以墨笔勾出轮廓和纹理。笔墨枯膏有致，并适当留白处理，叶片整体显得滋润而有光感。叶片间隙穿插布置些许花果，使画面更加鲜活，富有生气。作者落款：白石山翁。钤白文方印“木居士”。“白石山翁”题款位置对画面整体重心起到了很好的平衡作用。
《芍药》
第七开《芍药》。芍药自古以来便是中国传统绘画习用题材，是富贵和美丽的象征。本幅作品作者以没骨法为之，是“红花墨叶”式作品标准件。芍药以淡胭脂染就，花瓣浓淡相宜，似处于逆光环境中，花体通透娇嫩，仙姿玉貌。花茎以墨线一笔出之，线条富有弹性和张力。叶片先以墨色晕染，再用墨笔勾形，色彩过渡遵循近浓远淡的关系，并适当做留白处理。值得细品的是作者对花托部位的处理，用浓墨对称点出四片细叶，一来在局部色彩上形成对比关系，二来细叶向下的态势与芍药上挑的态势形成了势上互补。作者款署：白石。钤朱文方印“齐大”。
《莲蓬荷花》
第八开《莲蓬荷花》。荷花历来为文人画家所钟爱，写其形、赞其品的佳作不胜枚举。齐白石亦常以荷花自况。荷花孤傲不染的花品与齐白石的心性非常契合。本幅小品构图简单，画面只绘一株莲蓬和一朵荷花。莲蓬造型简练，以浓墨勾填塑形，莲子以淡赭染出。蓬柄用墨线一气呵成，挺健有力，枯膏变化自然，表面芒刺质感刻画细微。荷花用洋红精心绘制，花瓣主要以侧锋铺染，色彩明暗富于变化，荷花有一小半置于画面之外，留有余韵。款署：白石。钤朱文方印“木人”。本幅作品在钤印的时候，非常耐人寻味的是作者将“木人”印反盖。“木人”印学界认为是缘于他早年的木匠身份，不知此处是否为老人有意而为之，“木人”含义似更有深意。
齐白石《花果册页》虽无年款，但是从作品整体面貌来看是齐白石衰年变法之后的作品。第五开《丝瓜》上的“木居士”印比较集中出现在齐白石1920年至1930年间的纪年作品上。另外，作者的荷花、荔枝等画法均是1920年以后的作品风貌，题画书法呈齐体行书中期风格（1927-1939）。从纪年作品比对来看，非常接近1930年所作的《大喜大利》图中的题款书法。综合以上几点来看，笔者认为本套册页应创作于1930年左右。
齐白石中晚年以后以“画吾自画”的独立思考之精神，及“餐尽风霜成冶质”的刻苦之功，一改画风，开创了一种贴近生活、充满意趣的人文艺术新风貌，在中华艺术园囿开出绚丽的“红颜”。齐白石艺术的一生本身也是艺术的。我们在欣赏本套册页的同时，亦能感受到他艺术人生的艰苦奋斗精神。
编辑：张洁唯
审核：杨亚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