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些历史观

碰到一些人问我,历史书上记载的不一定都是真的,你为什么要信?(这里的历史书不是历史课本)
这恐怕是落入了历史虚无主义。
的确,我的大部分历史都是从书中得来的,我自己也清楚书本的局限,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也不是天才,所以我用“大量阅读”的方法来尽量弥补一下这个局限。
我认为,历史的发展也遵循着“演化论”,尤其是后人对于历史的看法,会随着时代的不同而发生转变。一些在过去认为是很重要的事,一段时间过后可能就会被人遗忘,一些过去不起眼的事,突然有一天就会进入人们的视野,从而成为各大街角都谈论的话题。
比如希罗多德在《历史》中记载的一些事情,有些事情已经被认为是错误的了,而大部分到目前为止还不知真假。如果我们手上有足够的证据,那么翻新一下自己的知识就行了,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只是喊着“他写的不一定都是对的呀”,那纯粹就是在浪费生命。
人生都不一定是真的,都有可能是黑客帝国中的缸中之脑,那照这么说,不活了呗?
我挺喜欢吴军博士,他在《硅谷来信》中谈到了罗马与迦太基之间的布匿战争,其中有一段是这么说的:按照古希腊历史学家波利比乌斯的《历史》这本著作的记载,这可能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一次海战,双方参战的人数达到了29万人,一共有680艘战舰参战。我对这个数据有点怀疑,因为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规模最大的莱特湾海战,据估计也不过是20万人参战。而当时罗马还并非海上帝国,陆军才不到10万人,怎么凑出14万人参加海战呢?但是史籍上是这么记载的,我们先姑且接受这个说法。
我们先姑且接受这个说法,很多时候,我们只能暂且先这样。心里有疑惑,存疑就行了,在没有其他对照或证据出现之前,先暂且接受目前的结论。
这是一种工程学思维,是务实的,是踏实的。这就像是在法学中,很多人觉得正义是最重要的。的确,正义很重要,但也要考虑一下成本。为了正义,可以不惜成本吗?如果一个人是秉持着理念而行事的,那么他就会认为,为了正义,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实际上,这在现实中也是不可能的。
你我都是凡人,都是普通人,不是科学家,也不靠理念赚钱或生活,因此为何不能实际一点呢?
我在普鲁塔克的《希腊罗马名人传》中看到一则关于凯撒与海盗的故事。说的是凯撒有一次得罪了苏拉,于是他跑去罗德岛,路上遇到了一群海盗。海盗要钱,但凯撒对海盗开出来的价格很不满意,他觉得,自己怎么可能只值那么点钱,于是他自己主动把价格拉高到了50塔兰特,一笔巨款。接下来的问题是凯撒身边根本没那么多钱,于是他自己作为人质留在海盗身边,叫小伙伴出去筹钱。
在与海盗待在一起的时候,凯撒摆出了一副“老子”的态势,他有的时候会命令海盗,还强迫海盗听他念自己刚写的诗。这哪里是人质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海盗头子呢。
凯撒对海盗说,等他自由了,就会把你们都抓进去。海盗肯定不信,以为他在吹牛。后来小伙伴筹集了50塔兰特,凯撒也就自由了。回去后,凯撒自己招募水手,组成了一支民兵,一锅将这些海盗端了,将海盗全部处死。
你看,这样一个故事,目前只有普鲁塔克的书中有记载,请问,你是该信还是不该信呢?或者换个问法,难道普鲁塔克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吗?
不见得,普鲁塔克说的也有可能是假的。
但是,没证据啊,没有对照啊,就算有对照,另一个人也写了关于凯撒的故事,但书中没有提到这件事,也不一定证明普鲁塔克说的是假的呀。
我个人对这个故事的看法是,姑且当他说的是真的,而且这个故事本身具有传奇性,与朋友聊天的时候也能当做一个话题,或者段子。
再比如咱中国的《史记》,司马公写的,其中就有很多自相矛盾的地方,但是,如果没有决定性的证据,一般我们都是两种或多种矛盾的说法都接受,也不会非得死脑筋,非得分出一个对错。如果以后有更多的出土文物出来了,证伪了《史记》中的一些内容,我们就更新一下自己的历史知识库,就行了,也没必要全盘否定《史记》。
最后说说自己的心里话,西方历史对于咱国人来讲,要做到追溯的门槛很高,一个普通人,要翻阅第一手文献是几乎不可能的,最多也就看看英文原版。对于我写的东西,我也没办法去考证,去一个一个证实,基本都是好几本书中都这么说了,那我姑且就这么信了。
而且在我看来,西方史中重要的不是这些,而是思想的发展与脉络。比如中世纪之后的科学,其实很多东西都是可以证伪或证明的,且已经有了定论。牛顿的万有引力定律是假的吗?法拉第的电磁实验是假的吗?
一些人甚至认为,亚里士多德怎么可能在公元前的世界写下那么多部著作呢?这肯定是假的,是虚的。大哥啊,亚里士多德重要的是他那一本本书吗?当然不是,而是书里面的文字与内容。我们没有证据证明那些书都是亚里士多德写的,或不是,那么姑且就当是他写的,有问题吗?
我想对那些杠精说,为何不把这种较真的精神用在科学领域呢?咱中国最缺的就是诺贝尔奖级别的科学家了,有这精神,为何不帮咱国家多争点气呢?
最重要的是,将这些追溯、对历史求真(历史不可能完全求真,只能最大限度地接近)的任务交给那些职业人士不行吗?咱都是普通百姓,有这精力,多和自己的爱人说说话,多陪伴陪伴父母和孩子,多和朋友聊聊天,这才是一个务实的人该做的事吧。而且相信我,这样做了之后,你对生活的掌控感和幸福感会获得巨大的提升。
朋友们,务实一点,就姑且相信这是真的吧。
与君共勉
2021年1月17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