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别现代诗歌的几种常用技法

中国诗歌报★有温暖有情怀

诗歌的关键词和意象指向的是诗歌的内容,诗歌的情感指向的是诗歌的灵魂,掌握了这两个点,基本上我们就读懂了诗歌。但是,在纷繁的现代诗歌中,有时候语言会像迷雾一般遮住了你的阅读,因此,懂得诗人常用的几种技法是非常重要的,就像比武,如果你一眼看穿了对方的招数,那拆起招来就方便多了。

一、陌生化

“陌生化”原本是一个文学理论概念,是俄国形式主义的核心,后来被广泛地运文学创作中。所谓陌生化,就是要在语言上偏离我们的常识,要赋予事物一种新的感觉、新的意义、新的生命力。日常生活中,人们往往会对眼前熟知的事物视而不见,“陌生化”就是要通过语言塑造一种全新的感知方式和审美方式,以恢复人们对生活中诗意的敏感度。举个例子,“他在等你”是一句日常话语,而“他为了等你,已经站成了街角的一棵树”就是一个陌生化的意象。

现代诗歌中“陌生化”的语言到处可见,随意举几个例子: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徐志摩《沙扬娜拉》)

“我的寂寞是一条长蛇”(冯至《蛇》)

“当守门人沉睡/你和风暴一起转身/拥抱中老去的是/时间的玫瑰”(北岛《时间的玫瑰》)

在以上几个例子中,徐志摩把女子的低头比作水莲花的娇羞;冯至把“寂寞”形象化为“蛇”;北岛把“不可触摸”的“抽象时间”变成了可见可闻可感会枯萎的玫瑰,这是具象化的物品。在方法上,陌生化经常运用通感、比喻、拟人等手法来使原有的诗歌意象变形,从而使事物变得新奇,充满诗意。

二、蒙太奇

蒙太奇最初来自法文montage,原为建筑学术语,意为构成、装配。现在是影视电影创作的主要叙述手段和表现手段之一。蒙太奇把原本没有联系的镜头通过视觉的跳跃近乎完美地结合起来,独立存在的事物,在蒙太奇的组节下,可以生成有意义的文本。作为一项技艺,蒙太奇在现代诗歌中相当常见,以顾城《弧线》为例:“鸟儿在疾风中/迅速转向//少年去捡拾/一枚分币//葡萄藤因幻想/而延伸的触丝//海浪因退缩/而耸起的背脊”,这首诗的每一节为一个镜头,四个镜头通过不相关的事物共同表现了优美的“弧线”存在于自然和人生的每一个角落,单独的镜头本身都是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的事物:“鸟儿——少年——葡萄藤——海浪”,而且这样的组合也看不出什么必然的逻辑性,但是当这些镜头组合在一起的时候,它们之间能够不断“回闪”、“切换”,彼此之间就形成了的张力,造成了诗歌的美感,这就是蒙太奇的神奇之处。

三、对比

诗歌长于表现情感,而人们的情感往往不是平淡如水,它总是存在起伏,存在正反两面的情绪,而事物只要产生两面性,常常会形成“对比”。对比往往通过事物之间的对照、对举、相衬而产生出来原来没有的张力,表现出更强的情感力量。

北岛著名的诗歌《回答》就有很经典的对比。例如“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一句,把“卑鄙”和“高尚”进行比较。揭示出世界的丑恶之处恰恰在于,卑鄙的人用卑鄙的手段做了一切卑鄙的事情,却无比快活地活着;而高尚的人却因为“高尚”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这种鲜明的对比,表达了对世界不公的无尽愤怒。我们再看一个例子:

当我年轻的时候/在生活的海洋中,偶而抬头/遥望六十岁,像遥望/一个远在异国的港口//经历了狂风暴雨、惊涛骇浪/而今我到达了,有时回头/遥望我年轻的时候,像遥望/迷失在烟雾中的故乡

——曾卓《我遥望》

在一首如此短的诗中,诗人把“年轻的我”和“老年的我”并置在一起,好像隔着港口在遥遥相望,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年轻时遥望六十岁,觉得太过遥远。而今,诗人老了,却发现年少的时光,如同迷失于烟雾中不可触摸的故乡,再也回不去了。在“少与老”的对比结构中,人生的沧桑被一笔带过,而时间却凸显了出来,仿佛诗人是一下子就苍老了似的,就那么一遥望,一回头,人生就要结束了,这种时间的飞逝之感,荒凉之感,切肤之感,一下就表现出来了。

四、回环和重复

现代诗歌经常会运用“回环”或者“重复”的手法,以营造诗歌“回环往复”的音乐感,同时强调和再现诗歌的情感和主题。请看例子:

她这一点头,/是一杯蔷薇酒;/倾进了我的咽喉,/散一阵凉风的清幽;/我细玩滋味,意态悠悠,/像湖上青鱼在雨后浮游。//她这一点头,/是一只象牙舟;/载去了我的烦愁,/转运来茉莉的芳秀;/我伫立台阶,情波荡流,/刹那间瞧见美丽的宇宙。

——曹葆华《她这一点头》

这首诗读上去非常有音乐感。细看这首诗的外在形式,我们可以发现,这首诗的第一节和第二节在形式甚至字数上完全相同。因此有一种奇异的乐感,它会让人产生回环往复的感觉。正是这种形式,把“她”的美感表达得淋漓尽致,从中也可以读出诗人对“她”的着迷和爱恋。

你在干什么/我在守卫疯人院//你在干什么/我在守卫疯人院//你在干什么/我在守卫疯人院//我写诗,拔草,焚尸/数星星,化装,流泪

——余怒《剧情》

余怒的《剧情》是把回环和重复用到极致的典型。全诗四节,竟有三节是一模一样的!正是在这样拙到极点,却也是妙到极点的重复中,我们看到了令人惊心动魄的坚守的力量。

世界上最艰难的事,莫过于坚守所有的人都认为是疯狂的事。在现代社会,疯人院是一处人们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方,它寓意着疯狂、残忍和蒙昧,这是现实世界的绝对边界。换句话说,现实世界只存在于“疯人院”的院墙之外。但所有看过美国电影《飞越疯人院》的人都会明白,疯人院里不乏和我们一样正常的人,只是他们被贴上了“疯人”的标签,结果活生生从正常人被逼成了“疯人”。

如果一个人敢于去守卫“疯人院”,他一定是看到了这个世界的颠倒之处。“我写诗,拔草,焚尸/数星星,化装,流泪”这一句,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感。有对世界扭曲的控诉(如“焚尸”一词);有对不得不委曲求全的现实的悲哀(如“化装”一词);有对美好纯净世界的向往(如“拔草”、“数星星”两词);有对坚守之艰难心酸(如“流泪”一词)。这所有的情感胶着地汇聚在一起,成为冲击着我们内心的河流。余怒守卫的,不仅仅是疯人院,也是我们心中所有珍爱的事物。

作者||许泽平

本栏编辑||海底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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