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稿选粹】秋梦悄醉|​​景山公园吊明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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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山公园吊明亡

晚饭后去景山公园，也就是崇祯皇帝自缢所在的公园。后人对他很客气，在他吊死的地方立碑，纪念明思宗殉国。

看崇祯上任之时，意气风发，铲除魏忠贤于覆掌之间，颇有明君气象。然之后刚愎自用的本性逐渐暴露，用人辄疑，疑人还用，历十七年，终葬送大明王朝于李自成之手，真亡国之君也。

在能够掌控朝政的情况下，一个皇帝干了十七年把政权干没了，无论前人留下的是什么样的烂摊子，都绝对不能说是亡国的烂摊子。英明神武、正值盛年的皇帝，无论什么样的烂摊子，不要说有十七年的时间，就是给他五六年时间，他都可以扭转乾坤，救国家于危难。况且崇祯还没有受到什么权臣、宦官、外戚、后宫等超强势力掣肘，比多少皇帝接手的朝局都好得多。有些接手更烂的摊子的皇帝守住了祖业，有的甚至呈现复兴之象，而崇祯亡国了。

有人说他没碰到君臣相得的帮手，孤身实干。主政十七年，这么长的时间段内找不到人才，是昊天不降人才，还是没有识才慧眼？我以为在任何时间段，中国大地可能没有经天纬地的天才，但最不缺的是中上资质的良材，而且是一茬接一茬地往外冒。这样的良材朝廷只要用好几十个，自然就邦可安国可定。好不容易找到的有才之人与自己的心思总不在一个频道，是人心不古，还是拢不住人心？主政三五年培养不出班底可以理解，主政十年八年甚至十五年都培养不出自己的班底，实在让人找不到任何为他辩解、推诿的理由。

有人指责权贵、大臣、外戚、豪门不舍钱财便宜了李逆。但请想一想，这些人舍弃自己的钱财保住朝廷，在政局稳定之后，按崇祯过往表现出来的猜疑个性看，这些舍弃了钱财的权贵、大臣、外戚、豪门会被怎么看待？受不受清查？能得善终吗？如果不得善终的话，那么从人之常情出发，权贵、大臣、外戚、豪门会不会想，自己不舍钱财，朝廷可能也坚持得住，自己反而可以善终，还干嘛要出风头捐巨额钱财呢？他们既不知道自已不舍钱财，朝廷真会守不住，也不知道李逆会不按常理出牌，拿了钱财还杀人。君臣猜忌落得的下场确实令人唏嘘。悲剧就这样诞生。

有人说，崇祯仁慈，宁亡国不抄家。姑且不说胡乱抄家会不会激起诸多大臣的哗变，首先面临的问题是先抄谁呢？以什么名义抄呢？即使真的确定了无罪被抄的名单，就一定抄得到银两？群臣兔死狐悲，值此乱世，宁可多花钱私了，也不愿意把钱抄成公帑，这应该是抄家之人和被抄之人的共识吧？然后就勾结欺瞒皇帝一个人，被抄之家都清廉，唯抄家之人赚得盆满钵满，除非皇帝亲临现场、亲自抄点。很难想象，一个不信任自己所选大臣的皇帝，真会信任其他的太监、侍卫，所以身陷绝境后众叛亲离就是大概率的事情了。亡国时的个别陪死也决不是崇祯崇高人格的感召，而是当时道德、道路的无奈选择。

有人说，清王朝也对崇祯的勤政予以肯定，对手的肯定总不会假。要我说，对手的肯定才最假。最终的聪明的胜利者总喜欢肯定对手的能力，乃是为了说明自己的能力更强，惟得意忘形者才小看对手，很快就招至覆灭。清王朝宣传，崇祯本不应成为亡国之君，然而成了亡国之君，言下之意说明大清天命所归。还有，君王对君王的包庇，正昭示着对臣子的绝对支配。从李世民开始，便逐渐强化这样的概念：只有君圣而臣贤，没有臣圣而君明。这样的思维一绵延便近一千五百年，并发扬光大。

在明思宗殉国处的碑前，我再次加深了对明帝国的厌恶之情。历朝历代，正是明王朝最坑毁中华文明。

罪魁祸首是明太祖朱元璋，他废除了相权，把皇权推向至高无上，让专制前无古人，让残忍前无古人，皇帝只用帝王术就可以掌控朝政，不拘能力大小。

接着明成祖朱棣诛杀方孝孺十族，绝中华读书种子，打断读书人脊梁骨，此后皇帝对读书人下杀心不再有顾虑。

明世宗嘉靖皇帝朱厚熜几乎三十年不上朝还能把控朝政，且陶醉于献诗诵圣，还受到后世部分皇帝学者推崇。

明神宗万历皇帝朱翊钧继承不上朝传统达二十八年，亲算张居正、冯保立威，贤奸杂用倾轧朝政，委派太监横征暴敛竟被后来的首辅叶向高赞为延脉之举。

明思宗崇祯皇帝朱由检即位后很快掌控朝政，十七年间，换内阁官员五十、刑部尚书十七，处死兵部尚书二、迫使自杀一，诛戮总督七、巡抚十一，这样的皇帝不亡国，什么皇帝亡国？

生死存亡之际，崇祯既无能昭令臣民万众一心誓死护卫京城，从李逆能破北京城却不堪清军一击即可知大明京城的人心涣散；又狠不下决心撤回南京江东再起，操控群臣却统合不了臣心；也不知道汲取北宋的惨痛教训，当机立断送太子和部分皇子到南京以防万一，还是说他害怕到南京的太子一旦怀有二心、对自己是否可以控局没有信心？

崇祯断了生路，朱氏子孙没有一人能众望所归地一呼百应，即使还有大半个中国的地盘，甚至万不得已还有长江这道天险，也不可避免内耗掉了所有元气，中国迅速完成了改朝换代。朱元璋指望世世代代被万民供养的子孙先被李逆诛杀、后被清兵诛杀，近乎杀猪般被屠戮一空，不知道这是悲哀还是报应？

爬至万春亭，网上说这是京城揽胜第一处。正亭不开放，但四周露台可以远眺京城东西南北四方景致，除了附近树木外，极目十来公里都没有遮挡。公园拍绘的四面景观十分壮丽，应该是站在高亭或借助无人机所拍。北京城中心点与南北中轴线标识分别位于南北露台的中央地面，大约这里也是一个制高点吧。俯瞰故宫全景让人感慨，同行的章姓友人说应该赋诗一首。我无言感慨。

当年崇祯在景山走投无路的时候，有没有来到这里，然后回望紫禁城，也就是故宫，悲叹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然后下山尽去冠冕、以发覆面吊死自己，表示无颜见祖宗，终究是为亡国负了责？或者那时候这里还望不见紫禁城。

作者简介：秋梦悄醉，江西游客游西江，工作之余喜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