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泰琐忆（三）我们有了一群羊

3、阿勒泰琐忆：我们有了一群羊

 1969年冬天，一份文件传达到团场，说贯彻毛泽东的“五七指示”，将没有工作的职工家属组织起来，参加集体生产劳动，名曰“五七生产排”（俗称“家属队”）。公家适当支持，比如划给一点土地，如果需要还可派工人任排长给与指导等等。家属参加劳动记工分，劳动产出若能换成钱，按工分分配，相当于农村生产队。因为家属不参加连队任何政治学习，当时我并不知道“五七指示”的具体内容，多年后才听说，五七指示是说，工人、农民、解放军、学生，总之各行各业的人，都要在本行之外再学习别人那个行业的技能。兵团领导大概触类旁通，让没有工作的家属在做饭洗衣之外，再从事点农业劳动，多少增加一点收入，解决他们衣食之需，也算一项德政吧。

       

12月里，团部从外团场调来一群淘汰的细毛小绵羊，让职工们自愿买去宰杀改善生活。但是，人们一看那些羊，皮包骨头，在凛冽的寒风中，挤在一起瑟瑟发抖，似乎站都站不住，眼看就活不成，所以谁都不买。园林队是个小单位，只有几家有家属，其中有个姓牛的河南人，现在看来，他是一个有经济头脑的人，他仔细观察了那群羊后，将园林队几个有家属的人家找到一起，说，那些羊只是饿久了，并没有别的毛病，家属队可以买过来，精心放牧，再适当补充饲草饲料——夏天每家都打了很多野生植物“恢恢条”做柴禾，夏收后每家又都到公家条田拾了不少麦穗准备加工面粉补充口粮，这恢恢条和麦穗就是上好的饲草饲料——过冬是没有问题的。开春以后，这群羊就有希望了。他在羊群干过，经验丰富，大家觉得他说的有理，就一致赞成。找到团部后勤科，他们正为羊出不了手着急，倒也同意，但是家属们拿不出现钱来买，怎么办呢？经过协商，双方同意，这群羊挨只过秤，按现价卖给家属队，多少钱先记下，羊长大以后，仍由团部挨只过秤，按那时候的价格收购，届时再扣除本钱。如果羊没过了冬死掉了，则由家属们的丈夫赔偿，从工资里逐月扣除，并让几位丈夫签字画押，刘妹妹则由她的姐夫签字承担责任，按现在的说法，就是签订了买卖合同。而我们几位家属即买方，承担的风险要大得多。

       

那群羊有200多只呢，大冬天，没多少活干，过秤的时候不少人来看热闹，绝大多数人都断言羊过不了冬，家属们赔定了。我们——牛妻、刘妹妹、还有一个山东人的妻子，加我，最大的二十五六岁，最小的十七八岁——这几个刚从内陆去到戈壁滩的，从来不知怎么放羊的汉族女人，自然更是忐忑不安。当我们赶着一群濒死的小羊，走向连队给的一个废弃羊圈时，完全不知道等待我们的将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