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原始饮食》、AIP饮食的作者，加回了这些食物……
对自身免疫病的圈子而言，AIP饮食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这些年来，我们看到许多自身免疫病的患者，包括桥本甲状腺炎、炎症性肠病、类风湿性关节炎、红斑狼疮、干燥综合征的患者，在进行AIP饮食后获得了症状的缓解。
更为幸运的是，一些朋友成功地摆脱了对药物的依赖，并过上了和健康人基本无异的生活。
迄今为止，也有少量小规模的临床试验，证实了AIP饮食的作用。
在 2017 年发表于《炎症性肠病》杂志的一项研究中，15 名病程平均 19 年的炎症性肠病患者中施行了AIP 饮食，其中 14 名都得到了显著的改善。[1][2]在11周的干预过程中，患者的钙卫蛋白从平均471下降到平均112。
2019年纳入15名炎症性肠病的研究表明，仅仅进行3周的饮食，患者的排便状况和压力状况就能得到显著的改善。[3]
同年，另一项纳入17名桥本女性的研究表明，在10周的AIP饮食+生活方式的干预后，患者的症状分值下降了68%，高敏C反应蛋白下降了29%。[4]
来自患者的反馈和这些小规模试验的结果，让我们看到了这种饮食方案的有效性。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发现，这种饮食也并非毫无问题
——特别是在长期执行时。
1.排除饮食的营养风险
AIP饮食是一种治疗性的排除饮食。
饮食以鱼肉、猪牛羊肉、家禽、健康的油脂、安全的蔬果为核心，而排除了许多可能影响到自身免疫病的问题食物，包括精炼的糖、加工食品、精炼的植物油、谷物、乳制品、鸡蛋、豆类、坚果种子以及茄科植物。
这种大刀阔斧地排除，确实剔除了许多存在致炎、致敏的食物；但与此同时，却也带来了营养缺乏的风险。
我们之前讲过，仅仅是“戒除面食”的无麸质饮食，如果没有合理的搭配，就可能出现叶酸的缺乏。
而像AIP饮食这样的严苛的排除饮食，出现营养缺乏的风险要更大一些。
2.钙的缺乏
一个老生常谈的营养素——“钙”，在AIP饮食的框架中，常常无法得到很好的满足。
钙的最常见的食物来源包括牛奶、酸奶、奶酪、豆腐、芝麻酱、扁桃仁……但在AIP饮食中，因为禁食乳制品、豆类和种子，如果执行不当，钙的摄入常常会出现较大的缺口。
有地方说，吃蔬菜就能补齐钙。但问题在于，像荠菜、芥兰、羽衣甘蓝、菠菜这样的高钙蔬菜，往往都含有较高的草酸。草酸有很强的吸附钙的能力，就算摄入了大量的蔬菜，最终能被吸收的钙可能也只是杯水车薪。
也有地方说，吃肉就能补齐钙。但查下数据我们就会发现，一块250g沙朗牛排中的钙只有40mg，仅能满足4%的每日所需；相比之下，一杯250ml的酸奶中的钙含量就有302mg，能满足30%的每日所需。
钙摄入不足的现象并非AIP饮食独有。研究就发现，进行SCD饮食的人群，其他各种营养通常都能摄入充足，但唯有维生素D和钙存在较大的缺口——钙摄入不足的比例，可高达75%。[5]
除此之外，许多在进行AIP饮食的人，倾向于进行低碳饮食。我们知道，在低碳状况下，人体会产生更多的酸性物质；而为了保证血清PH的正常，人体会从骨骼中调出更多的钙，用于中和酸性物质。与此同时，在生酮或低碳的状况下，尿液排出的钙量也往往会增加。[6] [7]
当然，“缺钙”的问题并不会很快地显现出来。
但在钙摄入不足和钙流失增加的双重作用下，积年累月，最终将可能出现缺钙的症状。
这些状况包括：
肌肉抽筋
疲劳
思维不清晰（脑雾）
心率过速或心率不齐
手脚刺痛
皮肤干燥
痉挛
蛀牙
骨密度下降
骨质疏松
曾有朋友在一段时间发现，自己的静息心率异常的高，有时坐着不动都会超过100。她寻找了许多可能的原因，最终发现问题出在了钙上。缺钙，可能造成神经兴奋性的增加；而在补充一些钙后，她的静息心率很快就降了下来。
所以，在AIP饮食时，因为可选的食物有限，如果没有特别地去吃带骨的鱼、虾皮、动物的边骨和海藻之类的食物，会存在较大的缺钙风险——而问题，可能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后才显现。
3.硬币的两面
上面提到的钙质，只是AIP饮食中可能缺乏的一种营养素而已。
禁食蛋类，可能会出现胆碱的缺乏；
禁食豆类，可能会出现叶酸和镁的缺乏；
禁食坚果种子，可能会出现铜、锰的缺乏……
而之前主导那项AIP治疗桥本研究的Rob Abbott医生也表示 [8]：
有一些迹象表明，去除了一些AIP不允许的食物，而没有同时加入关键的高营养密度的食物，可能将造成功能性的缺乏。
并且，Rob Abbott医生认为，如果要进行AIP饮食，那么动物内脏（可能还包括骨头）一类的食物不能仅作为“添加品”，而应当作为必需品。
AIP饮食是非常好的饮食模板和临床工具，并且我们也看到它实实在在地改变了病人的生活。但与此同时，我们也需要保持警惕——需要去了解这样吃会给身体带来的各种影响，从而能更好地改进我们的干预方法。
就像生酮饮食，在用于治疗癫痫儿童的长期研究中发现，尽管能很好地控制癫痫的症状，但在超过6年的长期执行时，却也可能带来一些问题——进行生酮饮食的孩子生长发育往往更为迟缓，并且患肾结石和骨折的风险也要更高一些。[9]
硬币总有两面。而当我们看到AIP带来的治疗效果时，我们也应当意识到这种严苛的限制性饮食可能存在的弊端。
4.反思与改变
《原始饮食》一书的英文原版《The Paleo Approach》在2013年出版，并在书中给出了AIP饮食的框架。
时隔7年后，于2020年，作者芭兰坦发布了她的电子版新书《肠道健康指南》（The Gut Health Guidebook），并给出了一个新的饮食框架。
7年的学习与实践，足以让一个人的认知发生巨变。
而在她为自己的新书撰写的推荐文中，我也能感受到她的反思，看到她的改变。
图：AIP饮食 vs 肠道健康饮食 - thepaleomom.com/aip-vs-gut-health-diet/
她表示[10]：
原始饮食原本是在仿照采集狩猎者的饮食，以规避西式饮食所带来的问题。然而，采集狩猎者的一些饮食模式，却并没有纳入到原始饮食的框架中……
采集狩猎者们通常会摄入100~200种不同种类的植食性食物，包括植物的根茎叶、浆果及其他水果、蘑菇、海藻、坚果和种子、甚至猎物体内被部分消化的草类；这种对肠道菌群有益的食物和纤维的多样性，似乎并没有被原始饮食所强调……
在原始饮食中，所有的豆类都被禁止了——尽管有证据表明采集狩猎者和早期人类会吃它们……
原始饮食禁止掉所有的谷物、豆类和乳制品，可能是有些矫枉过正了。就像将婴儿连同洗澡水一起倒掉那样，我们虽然排除了这些食物中的促炎成分，但却也失去了其中有价值的成分……
AIP饮食能够用于控制疾病，并且在有时候严格地排除也是有必要的；但AIP是分不同阶段的——在再引入的阶段，我们可以加入更多对肠道健康有益的食物，包括一些非AIP的食物
……
在新的肠道健康饮食的框架中，她重新加入了一些在原始饮食或AIP饮食中不被允许的食物，包括一些豆类（扁豆、鹰嘴豆、豌豆）、某些谷物（无麸质的燕麦、大米、玉米）、以及A2牛奶。
我们知道，豆类富含叶酸和镁，无麸质的燕麦含有对肠道有益的β葡聚糖，而A2牛奶亦可以作为饮食中的高钙来源。
这些食物，确实存在一些阴暗面——比如豆类和谷物中会包含一些具有小毒凝集素，乳制品中存在可能引起不耐受的乳糖以及可能造成过敏的酪蛋白。
但正如一种饮食疗法能够治病，不代表就能把它捧上天，奉为最佳饮食；
一种食物存在阴暗面，也不能够简单地否认整个食物的价值，而将其永世拉入黑名单。
我们必须得承认，每个人对同一种食物的反应都是不同的，而每个人在不同的阶段对同一种食物的反应也是不同的。
为了控制免疫系统的过度反应，短期的限制有时是有必要的。但从长期来看，就像分散化投资那样，多样性的饮食往往能更大程度地减少风险——不管是因为营养缺乏造成的风险，还是特殊饮食本身自带的风险。
就像我在《肠胃调理指南》中提到的那样：
你需要保持警惕，也需要保持开放。
一些被暂时限制的食物，可能有着我们已知或未知的好处。比如，豆类中虽然存在有毒的凝集素（用高压锅烹饪可以去除），但其中也含有许多有益的成分。
除了常谈的镁、钾和膳食纤维，其中曾被认为有问题的植酸是能够抗炎的，其中还富含能抗衰老的亚精胺。
很多时候，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去找到平衡。
在你能吃什么这件事情上，你自己是最大的已知条件，而你需要通过自我的尝试去求解。
木森说
一种饮食方法，可以提供很好的指导，但我们绝不能将其当成教条。
而一种饮食方案能够控制疾病，并不意味着就能将其奉为“绝对正确”。
在饮食圈里，人们常说“食物是良药”；
但也请记得“是药三分毒”。
我们看到了一种饮食疗法的效果，但也需要看到限制性饮食在长期执行时可能存在的风险——或是营养缺乏的风险、或是饮食结构本身的风险。
也许是意识到了这些风险的存在，AIP饮食的作者加回了一些豆类、一些谷物和A2牛奶。
而类似的，功能医学中肠道修复的5R原则，也逐渐拓展为了6R。
即在，去除（Remove）、补充（Replace）、再接种（reinoculat）、修复（Repair）、重建平衡（Rebalance）的基础上，加上了再引入（Reintroduce）。
让我们变得更好的，从来不是去找到唯一的真理，然后去恪守奉行。
不要相信什么一劳永逸；我们需要做的，是在不断的反思和纠错中前行。
-END-
[1] Konijeti, G. G., Kim, N., Lewis, J. D., Groven, S., Chandrasekaran, A., Grandhe, S., ... & Torkamani, A. (2017). Efficacy of the Autoimmune Protocol Diet for Inflammatory Bowel Disease. Inflammatory Bowel Diseases, 23(11), 2054-2060.
[2] Konijeti, G. G., Sanchez, C., Caroline, D., Singh, E., Lewis, J. D., Kim, N., ... & Torkamani, A. (2017). Efficacy and Tolerability of the Autoimmune Protocol Diet for Inflammatory Bowel Disease. Gastroenterology, 152(5).
[3] Chandrasekaran, A., Groven, S., Lewis, J. D., Levy, S. S., Diamant, C., Singh, E., & Konijeti, G. G. (2019). An autoimmune protocol diet improves patient-reported quality of life in inflammatory bowel disease. Crohn’s and Colitis 360, 1(3), 1–8. https://doi.org/10.1093/crocol/otz019
[4] Abbott, R. D., Sadowski, A., & Alt, A. G. (2019). Efficacy of the autoimmune protocol diet as part of a multi-disciplinary, supported lifestyle intervention for Hashimoto’s thyroiditis. Cureus, 11(4).
[5] Braly, K., Williamson, N., Shaffer, M. L., Lee, D., Wahbeh, G., Klein, J., Giefer, M., & Suskind, D. L. (2017). Nutritional Adequacy of the Specific Carbohydrate Diet in Pediatric Inflammatory Bowel Disease. Journal of pediatric gastroenterology and nutrition, 65(5), 533–538. https://doi.org/10.1097/MPG.0000000000001613
[6] Friedman, A. N., Ogden, L. G., Foster, G. D., Klein, S., Stein, R., Miller, B., … Wyatt, H. R. (2012). Comparative effects of low-carbohydrate high-protein versus low-fat diets on the kidney. Clinical Journal of the American Society of Nephrology : CJASN, 7(7), 1103–1111. https://doi.org/10.2215/CJN.11741111
[7] Hawkes, C. P., & Levine, M. A. (2014). Ketotic hypercalcemia: A case series and description of a novel entity. Journal of Clinical Endocrinology and Metabolism, 99(5), 1531–1536. https://doi.org/10.1210/jc.2013-4275
[8] https://autoimmunewellness.com/are-you-getting-enough-nutrients-on-aip/
[9] Groesbeck, D. K., Bluml, R. M., & Kossoff, E. H. (2006). Long-term use of the ketogenic diet in the treatment of epilepsy. Developmental medicine and child neurology, 48(12), 978–981. https://doi.org/10.1017/S0012162206002143
[10] https://www.thepaleomom.com/aip-vs-gut-health-di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