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作家/大赛作品78】李桂芬：流浪的沙蓬
流浪的沙蓬
李桂芬
沙蓬成熟后，便随着风四处奔走，它是有根的。根在它生长的地方。
昨晚您又到我梦里来，您说“丫头，爹给你欠下了債，跟隔壁你三伯伯借了些零花钱。”我大惊，从梦中醒来，一身汗，被子湿漉漉的。
我惶恐不安，我是亏欠了您的。去年清明，风大，您的四周除了树林就是草地。国家有明文规定：严禁焚烧！我就把要给您的东西，随风扬了去。我原想，您是可以收到的，谁知，还是缺了您的花销。难怪那天回来，娘抱怨，不烧片黑灰怎么能算成是上坟烧纸呢，白跑了一趟！的确，是我的错。
明天又是清明节，我心急火燎地想早早回来。草草上完两节课，等不到学生全部接走我便匆匆离了校。尽管如此，但时间还是已经上午十点半了，我还需坐四个半小时的车程，才能回到家。
春天像初生的婴儿，一天一个模样。车子驶过的地方，处处春意盎然，热浪涌动。忽然感觉，我的这一身棉衣成了累赘，一路承受这热，满脸通红，满头大汗，就像刚在烈日下锄了地一样。
一路上，凡是有炊烟升起的地方就有卖冥币的，还有剪了各式样子的钱垛。五颜六色的花环甚是好看呢，红的似火，粉的像玫瑰，黄的如菊，花花绿绿摆在大街上，马路旁。我想让司机师傅停下来给你买一个，可又怕说，这可是一车的乘客呢！我是不可以自私的。“故乡肯定也有卖的”，我心里这样想。是的，故乡卖什么的都有。去年下了大雪，大年初一我们回去给您上坟的时候，竟然找不到了您的墓地。多亏二妹夫双手在雪地里边刨，才好不容易刨出几块砖头来，我们便在砖头跟前，朝着您的方向烧了纸磕了头。当时，二妹就说，若是清明节插个花环，今日便不会找得这般困难了。
我盼着车子能快点，再快点，可司机师傅却偏偏那么不着急。当然，他与我的心境是不一样的，他不需要着急。
过了宣化府，看到了将要盛开的桃花，饱胀着大肚子的花骨朵，看上去撑得慌。车上有人说，看，樱花。我心说净瞎扯。我是见过桃花的。我想折一枝桃花，明天插到您的坟头。可偷偷瞧一眼司机师傅的冷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知道您是喜欢梅花的。小时候，您教我和哥哥画画，您总是教我画梅花，教哥哥画马。您说，女孩子要有梅的傲骨与高洁，男孩子要有骏马的志向与野性。可见，你对于我们是寄予多么深厚的期望啊。
清明，总是在这人间四月天前后徘徊。明天会有多少人，多少灵魂奔走在路上。所有奔走在路上的，都像我一样，如同一株流浪的沙蓬，四处奔波。我们总是往返在来与去的路上，只是因为我们最终抛不下那片曾经扎根的土地，最终要回到有根的地方。
明天，一定得多给您送些生活所需，这一年来，不知道您的日子过得是如何拮据了。三伯伯的孩子们也是沙蓬，想来他也不会是很富有的，只是您们老哥俩生前亲如兄弟，想必阴间还是如手足一般吧。否则，在那芸芸众魂中，您俩怎就又偏偏遇到了呢？难道地府就这般小么？我想不是的，今生所有的相遇都是前世未尽的缘分，无论是生者还是亡者，无论是阴间还是阳间。于万千之中得一相遇，不会是无缘无故的，我们一定要珍惜缘分。
我已经不再爱哭了。因为，我记着您的话，虽然眼泪不花钱买，但也不能随便流啊。就算是特别委屈的时候，我也能够把卡到嗓子里的泪生生地吞回去。这一年多来，我写了很多您的故事，您和我的故事，您和我们一家人的故事。有时候，我会觉得，把您的故事写完了，就没有什么再可写了。可是，有时候您会忽然出现在我的眼面前，故事就又来了。我就想，怎么会完呢？您给了我们生命，我们共度了三十多年的时光，恐怕，我就算倾尽一生去写，也写不完父爱如山的故事！
夜深了，东西都给您准备好了，我一下车的时候就先去了大市场。今夜，您要安睡，明日，女儿再陪您痛饮几杯！孩儿不会让您久等，孩儿心里从来都装着您呢，装的满满的，满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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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李桂芬， 女 ， 七零后农民，河北省尚义县人， 河北省散文学会会员， 河北省民俗文化协会会员， 张家口市作家协会会员， 近期作品散见于《南风。燕鼎》、《范阳文丛》、《长城文艺》、《张家口晚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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