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嫣然（五） / 开普饭

岁月嫣然（五）

早上，孩子们都喜滋滋地去上学了。他们的教室是一间土屋。侯老师一人带着三个年级同时上课，他总是先将一年级学生教会了，让他们写着作业，再依次给二三年级讲课。

这个偏僻的海边小土城子，那简陋的土屋里面竟有了读书声。书声琅琅，充满朝气，声音回旋在绵延的滩涂，听起来是那么真切，这在以往是想不到的。在十几个孩子稚嫩的诵读声里，人们心里踏实了许多，脚步也轻快，有人怡然自乐竟跟着学生读出声来。

因为没有电灯，白天尚可，夜晚就需要点煤油灯和蜡烛照明，也以棉线浸湿食用油点着照明。下午放学后，大人催促着孩子们先写作业。各家孩子懂事，在自家门口树下趁着天还明快儿，尽快写完。远处瞧去，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围着矮桌子，倒也安静。

这个遍布蒲苇之地，蚊子多得吓人。夏秋之际的傍晚，穿少了是不能待在屋子外面的。可恶的蚊子！专门去人多的地儿，最爱叮咬小孩子，小胳膊小腿上的红疙瘩，痒得人难受，擓破皮更难受，好几天也不消肿。

煤油灯下孩子们写作业，孙世美做着针线活儿。贪玩的孩子们衣服总是磨破，不是袖口就是膝盖处。这些地方就需要多缝上一片布。冬日闲时，再给孩子们添置衣裳，过年时就能穿上了。做大开襟棉袄，棉鞋、鞋垫，绣花枕头这都是费些时日的针线活计。

单说做鞋子，先用剪刀将旧报纸绞出鞋面、鞋底的样子，然后铺在布面上，画上印记，再沿着样子铰下来。依着工序，搓好麻线，找出针锥、顶针，银针眼里引上线头，准备充分了才能把活儿干好，细密针线纳出的鞋底，穿着不硌脚。

女孩子的棉鞋，有时上面还需要绣上一花一叶。虽然用去了很多夜晚休息的时间，熬了不少灯油，可看孩子们穿着得体，服饰整洁，一个个兴高采烈的样子，自己也跟着高兴。

这些衣袄、鞋子有的家庭不怎么会做，找她时，她总是手把手地教。棉袄的衣领、腋窝缝起来针脚要匀称，缝不好穿着难受，外表还不整齐。孩子枕头绣上香草花卉，蝴蝶青鸟，也可绣上龙凤呈祥，吉祥如意、大吉大利等字。枕中装入谷米，这就需要平时在做针线时用心揣摩。

一天晚上在土城放露天电影，散场后人们各自拿着板凳回家，小华背着折叠椅子走反了，本应回家，她却冲着电影幕布后面方向去了。看电影的人很多，散场时人比较乱，有本场的，还有附近在此垦荒种地的百姓，前面几米就是水库，这个水库是供着全连人吃水。

恰逢放映队殷班长正在收拾影幕时看见了，见一个女娃子背着折叠椅歪歪斜斜向着电影幕后走去，吓了一跳。那种折叠椅子，是老总场那边来的时候配发的，他断定是马场的孩子。就赶快向那边跑去，一把将小华拽住，才没有出事。

牧马时马群向东、向北都已经到达了海边。牧工们扎上军用帐篷，苇草当床，掘穴成灶，埋锅造饭。如此安营扎寨，多则半年，少则一两个月。马儿仿佛天生便知何处青叶鲜嫩，湾水可饮；春夏季节，青坨子、洼拉沟、神仙沟、卫东河岸畔水草肥美，自是马儿眷顾之地。

在外的马群只要返回进入养马厩，妇女都要将家里的事情放下，开始铡草喂马，但也不能丢下农活更不能耽误生产。由于任务完成的出色，辛勤的劳动获得好评。自1966年，孙世美曾连续四年被评为“五好战士”。亮闪闪的纪念章上面镌刻着“祝毛主席万寿无疆！”的字。

奖章虽小，挂在胸前却是无上荣耀，这份荣耀伴随蹉跎岁月愈发显得弥足珍贵。其他获得荣誉的姐妹内心也感到万分光荣。当她戴着奖章回家，丈夫也欣喜不已。

夏日午后的一天，树上的知了无休止地鸣噪，闷热的天气更令人心烦。人们有的在屋中休息，有的在门口乘凉。孙世美丈夫刚刚从机务队修完拖拉机回来，在吃饭，三个女儿各自玩着，十个月的小女儿睡着了。突然大地一颤。地震！丈夫一把抱起小女儿跑出房间，随后，另外几排房子的人都迅速跑出屋外。

有人还跑到了土城外面，看到的是地上横七竖八裂有半米多宽的地缝，喷涌出黑水。远近一搂粗的柳树着了魔似的来回地摇晃，树头几乎甩到地面上了。人们在原地根本站不住，而且地下不时传来轰隆隆、轰隆隆……犹如链轨拖拉机启动碾压的声音，由远及近听着很是沉闷。

震后，土城内新砖瓦房子部分出现裂纹，青砖石垒砌的大门垛瞬间倒塌，然而土坯房舍及21个粮囤竟无一损毁，亦无人员受伤。不得不说经过夯土而成的土木建筑的坚固程度令人咋舌。

这会儿，恰逢在北面海边的一个马群返回来，遇到地震时马儿尽显惊慌之状，咴咴嘶鸣。几名牧工迅即将马群圈住，暂时待在原地，没敢进厩舍。

不多时，地内陆续跑回来一些种地的百姓，光膀子扛着锄头，拿着镰刀，有人手里还拎着一把大肚子白瓷茶壶。一边互相催促快回去看看屋子震塌了吗？一边念叨：“你看人家马场，地震了，人回城了，马群也都回来了；人家早得到无线电通知了，早有准备啊。”这边心里明白“哪有啥子通知啊，赶巧了，呵呵……”

大家晚上不敢在屋中睡了，心里仿佛绷着一根弦。有人说：在深深的海里，那个龙头鱼身的“鳌鱼”因气恼发怒而翻身，它这一翻身就是地震。传说归传说，当晚，大家可“灵醒”着了，生怕出事。

经测定此次地震时间是1969年7月18日13时20分，为7.4级。此地并非震中心位置，后也无新震发生，才未引发巨大破坏。

丈夫每天同职工在一起鼓捣链轨机车，上级指令尽最大力量开垦可耕种的土地，草原全部放牧养马。神仙沟河汊岸堤上尽可能种上树木，每到春天全连人员参加植树，地势开阔之所还要用机械种植。大量的植树造林，绿化了环境，清洁了空气，风沙漫天的样子没有了。

土城外西北角一里地，一处高坡上土地还算肥沃。连领导一合计应当利用，随后职工家属在此种植了六十亩的果园，有苹果、梨、桃和葡萄等，成熟季节，那是让人嘴馋的稀罕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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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宋军，祖籍山东临沂兰陵县，1968年11月生，长在故道河乡，闲暇思忆过往，愿与大家分享岁月轶事，触笔舒胸，不胜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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