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也得了癌症

这是九匠的第90篇文章


山子是公司外请的主播,上个月被确诊为鼻咽癌。

尽管是跟山子直属对接部门,但我跟山子并不熟,甚至面都没见过。每次他录好音,直接邮箱发给编辑,到每个月公司发工资时间,财务也直接把他的薪酬通过网银转账过去。完全没有见面的必要。这应该就是经常被那些社会学家唠叨的“工具越先进,人类越孤单”吧。
但因为他患了癌,公司决定安排我们部门跟山子吃个饭,无论有没有到公司坐班,毕竟也算同事一场。
饭局安排在上个周末。加上山子一共十几个人。山子83年的,很风趣幽默的一小伙子。本来安慰病人这事就不好干,尤其是癌症这样的话题。
所以一开始的饭桌氛围有点尴尬,大家想表达一下关心,但又考虑山子感受刻意回避着一些敏感词。一个哥们小心翼翼说“也别灰心,多跑几家医院看看,也许是误诊了呢。”山子咧嘴一笑,“误诊是不可能了,已经去了这么多大医院了,已经确诊了。”又是一阵尴尬。
倒是山子无所谓,说着笑话,说着做化疗后掉光的头发。他说自己其实不想住院,还想着回单位上班,但单位领导一听就连连摆手,让他好好休息,“他们肯定怕我回去上班啊,这万一挂在了工作岗位上可咋整哈哈。”
我们也纷纷跟着笑,并说着你就该保持这样的乐观,心情好了说不定病也就好了。山子说自己并没那么想,他说反正有三种情况:一是维持现状,二是治好,三是恶化。无论出现哪一种,他都有准备。既然山子如此豁达,我们也就不用刻意避讳什么或者想方设法去安慰什么了,餐桌气氛很快热闹起来。
吃完饭后,大家玩兴未尽,非要唱歌去,山子也跟着起哄,于是一伙人又钻进了附近的一个KTV。山子兴致很高,连唱了两首,然后就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我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偷偷瞄他,玩的魔兽游戏。有些昏暗的灯光里,他玩得很认真,双手快速点击着手机屏幕,有时候你会觉得点击太快太狠了,有些用力过猛。
唱到半夜,山子先离开了。笑哈哈地跟大家表达感谢,不时开着玩笑与每一个人告别。他离开5分钟后,我也有急事需要先行离开。去停车场开车时,经过一辆开着车内灯的车,看到山子坐在里面,靠着车椅,正点着一支烟用力吸着,他应该用了全身的力气,因为那烟头每亮一次都足足有三秒钟。隔着前挡风玻璃,加上烟雾缭绕,并看不清他的脸。我怕他尴尬,主要是自己这个时候不知道怎样打招呼,于是装作没看见快速走了过去。吃饭的时候他就说自己的烟一直没戒掉,他说已经这么悲催了,不能再被剥夺掉这一点爱好。
第二天,跟朋友讲山子的事,说人家坦然得很,我们跟着瞎操心。朋友来了句:难道你想让人家当着你们的面哭?你知道他一个人呆着时候的样子吗?经朋友这一说,眼前就跳出山子一人坐在车里抽烟的画面。
他一个人的时候一定不是我们看到的样子。大悲痛是不是都不容易看出来?
年纪大了后就容易由人推己,就想着如果自己也患癌了会怎样?会不会害怕,会不会悲伤?会不会把一直没敢做的事儿立刻去做了,会不会像山子一样还能照顾到别人的感受从而还记得幽默和礼貌?想想就觉得发慌。
人们只有在对待死亡这件事情上毫无还手之力,可这事凭借逃是逃不开的,我们能做到的只有两种:一个是被它提前找上门了,那就希望能像山子那样,有尊严地对待它;而如果它暂时绕过我们,那就他娘的努力保证健康,努力把度过的每一秒钟都塞得满满当当。
每一个健康时候的虚度最可惜,未来一定会通过加倍的追悔来惩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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