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川藏线骑行。二十四,左贡

从东达山下来的路况不错,比前面几座山的下坡路好很多。没多久赶上二位雅安车友,快到左贡县城时,发现一家餐馆,这时候小孙也赶上来,于是补吃午饭,我点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25元。

东达山下来还是有废弃的警车,警示下坡的车辆

进入左贡前的双色山,灰色的可能是火成岩,褐色的应该是沉积岩,代表此处山地的形成,先是抬升,然后火山熔岩覆盖

到达左贡的57318客栈时,是下午4点,相当于上海的下午2点,太阳在当空。我明天只需要到邦达,就住了下来,小孙他们要到行者路书的田妥寺打卡,于是继续赶路,大概还有六十公里,7点钟之前应该能到。

进入左贡县城

在客栈住下后,天色尚早,客栈里没几个骑友,我就到左贡县城里溜达一圈。玉曲河是怒江的一级支流,流经左贡城区,流到察隅县后汇入怒江,和我想象中的流向正好相反。

玉曲河,非常大气的一条河流,汇入澜沧江,流入东南亚后叫湄公河

左贡农贸市场上的摊主基本都是汉人,面向大街的是一排店铺,店主人感觉是汉藏各半。

对西藏的每个家庭来说,酥油桶是基本配置,每天都要使用它。酥油桶由两个部分组成,一部分是简桶,在左贡县,一般用红松等材料做成,其他地方也有用毛竹做简桶。简桶上下一般大,高二尺左右,直径约半尺,外围用铜皮箍,上下两站用铜做花边,可以打出各种花纹。另一部分是搅拌器,是用一根棍和小圆木板组成。

木碗是藏民心爱之物,外出也随身携带,无论上山砍柴,下地劳动,还是放牧,都把木碗揣在怀里,随时用来喝茶、抓糌粑。质地结实,不易破裂,花纹细腻,较为美观。木碗的种类很多,有抓糌粑用的大碗,有喝酥油茶的小碗,还有储存物品的盖碗。通常盖碗都装有银、铜等饰物。木碗方便耐用,便于携带,杂木做的木碗有防毒作用。

刀是藏族的饰物,左贡藏民一般喜欢带刀,有的人腰侧佩长刀,腰间插一小刀。牧民用长刀自卫,防兽,农民用长刀砍柴,修整果林,用途十分广泛。短刀用于宰杀牲口,剥牛羊皮,切肉、切菜等。刀柄用骨木包上,并镶上黄铜、白银,刀鞘刻着龙凤等图案,有的点缀宝石、玛瑙等贵重物品。

在左贡街头的店铺里,基本上就是这些日常用品,很有我老家三厂镇三十年前的感觉。只是藏刀基本没看见有卖,更不要说街上佩刀的藏民了。后来在八宿听一个汉族店主说,打黑除恶后,县城里不让带刀了,但农牧区藏民还是可以佩刀的。

在左贡县政府门口蹲了一排藏民,都是年轻人,偶尔交谈几句,偶尔对个烟,大部分时间是茫然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听其他骑友讲,这在西藏的县城是常态。这样的情景,三四十年前在中国其他地方都能看到,现在大概只有西北地区的一些小城里还能看到,恍若隔世。

这些住在县城的藏民,不需要农耕,不需要放牧,家里的房子都租出去了,大概衣食无忧,于是无所事事,如此打发时间。不像我在康定、巴塘遇到的那些年轻藏民,整天游荡在汽车站门口,拉客前往各地。那些藏民和上海那些倒票的打桩模子类似,粗俗、野蛮、狡黠,但确实在做一门营生,说不定哪天从里面出一个杜月笙呢。

左贡在藏语中是“犏牛背”的意思。公元6世纪时,左贡一带属于东女国,但未必有确切的统辖关系。松赞干布平定苏毗等部后,吐蕃势力慢慢扩展到藏东南一带。古代藏文典籍中对青康地区总称四水六岗,四水指金沙江、澜沧江、怒江、雅砻江,六岗指察瓦岗、芒康岗、麻则岗、木雅绕岗、色莫岗、泽贡岗,左贡所在的察瓦岗是六岗之一。

元代和明代,察瓦岗属桑昂曲宗,事实上万里之外的朝廷根本管不到这一个地区,而卫藏内部争斗不修,也无法有效管辖到此地,史籍记载更是寥寥无几。

清康熙55年,准噶尔部入侵西藏,杀死拉藏汗,西藏大乱。4年后,清军入藏平息内乱,将桑昂曲宗分成三部分:邦达为上察瓦冈隆(今属八宿县)、左贡为中察瓦冈隆、南至门空为下察瓦冈隆(今属察隅县),将桑昂曲宗各部重新勘察,划归昌都呼图克图管辖。

雍正3年(1725年),清廷将坐尔冈(左贡)等地封赠给达赖喇嘛,作为属地。到清朝末年,川滇边务大臣赵尔丰在康区推行改土归流,赵尔丰、张荫棠、联豫等人主张康藏分界在工布江达,所以改土归流渐渐波及昌都地区,假以时日,赵尔丰一定能把昌都和波密蚕食殆尽。

当时驻川边清廷官员渐渐得知,巴安府下属澜沧江两岸的盐井地方盛产井盐,便派人进行实地视察。光绪31年,在下盐井设立盐务局,征收盐税,禁止私自运销井盐。此举引起金沙江西岸腊翁寺僧俗群众的不满,他们提出江西产盐地家达村和达雪村历来为噶厦政府的属地,这里的盐税一向由该寺替政府征收,从而拒绝由巴安府的盐井盐务局征收江西地方的盐税。

利益面前,双方矛盾激化,流血冲突一触即发。驻地官员又拉扯上设立在盐井的教堂,声称腊翁寺喇嘛威胁要捣毁教堂,杀死传教士……这些官员明白,只要加上这一点,他们的上级甚至远在紫禁城里的太后和皇帝也只能答应他们的请求。于是赵尔丰派遣新军后营管带程凤翔,从巴塘等地调兵遣将,进攻腊翁寺,最后攻克该寺,打杀70余僧人。

清兵攻克腊翁寺后,领头的喇嘛德林逃至距盐井西北之扎夷、左贡一带的冷诸寺,程凤翔率兵经碧土,穷追潜藏在扎夷冷诸寺的德林等,并攻克该寺。当时程凤翔的上司是罗长裿,是湘军创始人之一罗信南之子,颇有赵括风范,擅长纸上谈兵。罗长裿不但好谈兵事,尤擅书法。当程凤翔率军把冷诸寺团团包围十余日后,飞骑请统领罗长裿示下。

罗草书手谕,密令“生获尤妙”。不料繁字草体,程凤翔辨读为“生猎火烧”,当即选一北风大作之夜采用火攻,由精壮士兵于寺门泼上煤油,纵火焚烧,火焰贯楼而起,藏兵齐集楼顶呼救,愿缴械投诚,但为时已晚,扑救不及,坠楼逃生者断臂折腿,死伤惨重,冷诸寺被毁。

冷诸寺的规模和乡城的桑披寺相似,是康区著名的寺庙,达赖喇嘛得知消息后,急电北京,状告“边军越界骚扰,妄杀无辜,一夜烧杀喇嘛千余人”。此时清廷还没有和达赖喇嘛撕破脸皮,下命查办,赵尔丰就讲了这么一个故事。于是统领罗长裿以草书误事,撤职候参,赵尔丰以凤山将军取代罗长裿之统领,程凤翔则以误读之过,革职留任。不久,赵尔丰在建立盐井盐务局的基础上,又设立了盐井委员,广泛征收盐井的盐税。

数年后,清廷与十三世达赖喇嘛撕破脸皮,双方大打出手。罗长裿随钟颖的新军入藏,赶走十三世达赖喇嘛,进入拉萨,陈渠珍营就在钟颖辖下。第一次波密之战,钟颖的部队出师不利,驻藏大臣联豫以罗长裿取代钟颖,在赵尔丰川军的配合下,发动第二次波密之战,将当地的反抗力量基本扫清。

罗长裿率部刚退回工布江达不久,辛亥起义爆发,罗长裿被新军中的哥老会成员逮捕,被绑在马后活活拖死,程凤翔、赵尔丰也先后被四川的起义军杀死,阎王也好、纸上谈兵的书生也好,就这样在历史的洪流中悲催地离去了,腊翁寺、冷诸寺、天主教堂,盐井、扎玉(夷)、左贡,起起伏伏之间,澜沧江水依然流淌,仅此而已。

后来左贡被划为科麦县的一部分,辛亥起义之后,十三世达赖喇嘛回到拉萨,重新掌控整个昌都地区,收回对左贡宗的统治权,一直到1959年,西藏民主改革,将左贡宗改为左贡县,先驻亚中村,后迁址到旺达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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