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川藏线骑行。三十四，色季拉山

前几天已经有骑友感叹，前面没几座高山可以翻越了。当然如果终点不在拉萨，前方还是会有无数的高山等着，如果只是到拉萨，确实，色季拉山就是我们需要翻越的倒数第二座高山了。

赵辉在早餐后还是需要处理一下肚子，我们约定我先走，到八一镇后把住宿和晚饭安排好，他在后面慢慢骑。赵辉开车来过西藏，走过这条路线，昨天他就在通麦大桥那边的一条岔路上，怀古感慨了很久，如此一路上耽搁了时间。

57318攻略上是这么介绍由鲁朗前往色季拉山垭口、林芝市区的路程：出发3.8公里就正式爬坡，没什么起伏路，上就是上，绝不拖泥带水，不留悬念，海拔搞到4569就是垭口，出发半小时就可以根据均速计算出自己到垭口的时间。翻过垭口之后是长下坡路，31公里到底就是林芝镇，然后18公里起伏到林芝市区。

早晨出发时还是有雨，好在雨不大。鲁朗林海还在延伸，郁郁葱葱，远处高山上云遮雾绕，偶尔白云露出缝隙，露出山顶，要是在别的所在，一定会被渲染为玉带云，是如何如何的吉祥。草甸上牦牛在悠闲地吃草，背景处，有洁白的帐篷，有新建的牧民房。

这个有林海的模样

山腰处，和318国道几乎平行的有一条路，上面挺热闹，一直能看到有汽车来来往往，不知道通往何处。

中午12点左右，骑到色季拉山垭口。一路上时阴时雨，一直裹在冲锋衣里，把内衣汗湿了，接近垭口，风大气温低，一停下来感觉彻骨的冷。我找了一个背风的处在，把内衣和骑行服都换了，在服务区的一个藏民小店买了方便面，坐在她铺子里的火炉旁，和方良前二天发给我的微信一样，这碗方便面无比美味。等我再走到外面，浑身热乎乎的。

和青藏高原大大小小的垭口一样，色季拉山垭口也遍布经幡，山口风劲，经幡猎猎作响。色季拉山垭口海拔4728米，属于念青唐古拉山余脉，是尼洋河与帕隆藏布的分水岭。色季拉山以漫山遍野的杜鹃花而著名，每年4月到6月，那面积1000平方公里以上、灿若云霞却比云霄更为真实的花阵，常常使面对它的人联想起生命和青春这样的永恒主题。

色季拉山垭口附近有一座被杜鹃花簇拥的观景台，据说这里是眺望南迦巴瓦峰的最佳地点。南迦巴瓦峰距色季拉山垭口直线距离不到100公里，是喜马拉雅山东端的最高峰，海拔7782米，但南迦巴瓦峰常年云雾缭绕，即便是在号称最佳观测点的色季拉山垭口，要想一见真容，也需要上佳的运气。我没有爬上观景台，既没有看到杜鹃，更没有看到南迦巴瓦峰。

由于众多信徒的朝拜，色季拉山也成为西藏的神山之一，每年来这里转山的人络绎不绝，每逢藏历八月十日，这里还要举行一次规模盛大的转山活动，称为“娘布拉酥”，意为请神求宝。浪漫的杜鹃、威严的南迦巴瓦，加上苯教神山本日拉山，这三者使得色季拉山显得有些远离人间烟火。

法国藏学家石泰安认为，即使说苯教在佛教传入期间就存在于吐蕃的话，也并不等于说它是当时惟一宗教，更不是原始宗教。苯教的历史特点尚不为人熟知，许多内容相当不明确，尤其是对于古代的苯教更为如此。有关这一问题的文献有两类：一类是十二世纪以后的喇嘛教和苯教著作，一类是敦煌文书，但都只能提供该教简单却并不连贯的历史概况。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苯教仅仅是宗教的一个组成部分，苯教徒是古代吐蕃的圣职者之一。

苯教又称“苯波教”，教徒头裹黑巾，俗称黑教，最早可能出现在象雄，就是今天阿里地区，后来逐步传遍整个西藏。从内容上看，苯教相信万物有灵，所崇拜的对象包括天、地、日、月、星宿、雷电、冰雹、山川、草木、禽兽等自然物。苯教可以说是泛灵信仰在西藏的地方形式。

原始的苯教把世界分为三界，即天、地、地下。天上的神叫赞，地上的神叫念，地下的神叫鲁，即常说的龙。掌管人的疾病的叫龙神，掌管自然灾害的叫念神，传说念青唐古拉山就是一尊大念神。它们同人类的关系非常密切，能给人以吉凶祸福，人们是千万不敢触犯它们的。藏族人在饮食中忌讳吃鱼，一种解释就是此禁忌和苯教的信仰有关，苯教视鱼、蛇、蛙等水中生灵皆为地下世界的龙族，决不能杀生。很多人以为这些禁忌和佛教信仰有关，可能是误解。

苯教的派别，按出现时间先后，可分为笃苯、恰苯和觉苯。在聂墀赞普后六代的达墀赞普时，前藏有一位苯教大巫师叫汝辛，他宣称能通鬼神，并且精通祭祀、役使鬼神等法术，他这一派就是笃苯，可能是西藏本地的原始苯教。

恰苯是来自外地的苯教徒带来的，据说苯教的创始人辛饶米沃可能就来自于波斯、或者中亚地区，他们把那一带流行的宗教思想和仪轨传入西藏，一则出现了代替神灵说话的专职巫师，一则产生了祖先崇拜，这样苯教可以通过解释赞普的谱系，来赋予赞普家族统治的合法性，从而由自然宗教逐渐升级为人为宗教了。

唐卡中的辛饶弥沃，完全是佛教的打扮了

后来随着佛教的传入，带来了大量的佛教经典，苯教为了抵制、抗衡佛教，也开始建立和传播苯教的理论经典，但很容易想到，这些所谓的苯教经典很多都是从佛教典籍中抄来的，这一派的苯教徒被称为觉苯派，意思为翻译苯。

在早期赞普统治的年代，苯教的活动主要通过巫师来进行，巫师在社会上很有威望和地位，能够左右国政的巫师按惯例均由大贵族的子弟世袭担任。在关键的时候，巫师总是假借神的意志支持贵族势力，打击王室，因此吐蕃王室与苯教的矛盾日益尖锐。

佛教传入西藏后，苯教逐渐被王室压制下去，特别是在象雄王国被吐蕃征服以后，象雄所有的苯教寺庙被摧毁，或者被迫改宗佛教，幸存下来的苯教徒四散逃亡，逃到偏远的多康和安多，甚至南诏国，继续信仰苯教，所以今天大部分的苯教寺院都建在交通不便的偏僻山沟里。

从色季拉山下山途中远眺尼洋风光

苯日神山位于林芝县达孜村附近，从318国道向南沿X401走五六公里可到，山脚下就是尼洋河。该山是苯教徒们所崇拜的重要神山之一，教徒们把自己今世的幸福、来世的解脱等所有希望都寄托给苯日神山，为了消除罪障以及各种疾病，他们年年按时绕转该山。藏族所有史记中都公认，苯日神山是世界上唯一一座辛饶米沃亲自加持的神山，所以至今仍然被加以重视和崇拜。

尼洋河发源于米拉山西侧的错木梁拉，其源头为古冰川作用的围谷，海拔5000米左右，由西向东流，经过工布江达县，在林芝县的则们附近汇入雅鲁藏布江，全长307.5公里，是雅鲁藏布江的五大支流之一。尼洋河是工布地区的母亲河，又称“娘曲”，尼洋急读就是娘，藏语意为“神女的眼泪”。

吐蕃传说中第八代赞普是止贡赞普，止贡出生时，父母请他奶妈卓夏玛吉琳玛给他取名字，奶妈年高耳背，取了不吉利的名字，止贡的含义是“死于刀下”。当时，吐蕃赞普和普通人不一样，有升天驾云的能力，头上有光明天绳，当儿子能够骑马时，父亲就会借着那条天绳返回天上光明境界，不留尸体在人间。

止贡十分傲慢，强迫他属下跟自己比武，但没人敢跟他交手。最后，他逼娘若香布城的首领洛昂木达孜跟他比试，洛昂木只好答应了，但提出了一些要求，把赞普的神妙武器（自动攻击的大枪、自动切割的宝剑、自动穿戴的铠甲、自动护身的盾牌）赐给他，并割断天绳才敢比武。止贡赞普在与洛昂木比武中身亡，他尸体被放入铜锅里丢进了尼洋河。之后止贡赞普的一个儿子从波密回来复辟了王位，但是吐蕃赞普的天神世系断绝了，此后的赞普开始有坟墓留在人间。

骑到林芝镇的时候大概下午一点半，阳光灿烂，温度大概有24、25度，路边的藏族老人还穿着棉袍，而年轻人基本都是短袖。从这块石头往南，可以到苯日神山。

林芝一词的藏文正字应该为娘赤（藏语拼音：Nyingchi），当地居民习惯上称宁赤，之前的音译为尼池，后在修筑康藏公路时，测量队的人把尼池写作林芝。1960年后，考虑到当地有大片原始森林，又盛产林芝草，故上报有关部门审批正式定名为林芝县。

《云海玉弓缘》中，金世遗从青藏高原采了灵芝给他的师傅，却没能救回师傅的性命。这是我第一次知道世界上有灵芝草这种能起死回生的神药，后来看到实物，就想起金世遗金大侠的遭遇，世界上真正做得到“遗世而独立”，能有几人？至于灵芝草是否能起死回生、或者至少强身健体，只有天知道了。

林芝镇中至今保留有一座台状大石，据说是娘氏家族的宝座，当地人认为娘赤由此得名。村里还有一座苯教寺庙称尼赤寺，该寺旁边有棵大柏树，据说此树与苯教祖师有关，苯教徒认为树龄有8千多年。

林芝市区不在林芝镇，而是八一镇，还有16公里。

植被和江南差不多

娘氏家族本是苏毗国的贵族，当时的苏毗国面积广大，管辖范围涵盖今天拉萨、堆龙、尼木等地，当雄和那曲地区可能也在其治下。这个雅鲁藏布江北岸的国家，实力远强于蜗居在山南琼结的吐蕃集团。但强大的苏毗陷入了内斗漩涡，在国内权斗中失势的娘氏，派人联络身在琼结的朗日松赞。借助娘氏为内应，朗日松赞很快就灭掉了强大的苏毗，在这次成功的征伐中，以娘氏为首的内应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朗日松赞给于娘氏大量的赏赐，使其一跃而成为吐蕃的顶级豪阀。

松赞干布成为赞普之初，国内叛乱纷纷，娘氏再次展现了他们家族在江北的巨大影响力。娘氏家族的族长娘 · 芒布支尚囊成功说服了反叛的苏毗国势力，在松赞干布的平叛事业中，立下不世之功。

娘氏家族的权势达到顶点，隐隐威胁到松赞干布的王位，至少他这么觉得。等松赞干布坐稳了宝座，和所有类似的情况一样，娘氏家族被牵扯进了一桩谋反案件，娘 · 芒布支尚囊被处死，家族封地、农庄被剥夺，娘氏家族几乎被连根拔起。

娘氏家族遭此大难，被迫蛰伏起来，一直等了一百多年，直到赤松德赞在位。当时吐蕃贵族的权斗依然激烈，而且以家族为单位展开，往往借助驻扎边境的家族将领的势力。曾令周边国家心惊胆寒的吐蕃铁骑的刀锋，渐渐地指向了同为吐蕃子民的同胞贵族，这种剧烈的内耗，使得吐蕃王朝对外扩张的动力不断削弱。

赤德松赞是赤松德赞的三儿子，按照常理推断，他前面尚有两位成年的亲哥哥，这个赞普的宝位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落入他的手中。可惜两位哥哥一年间连续死于非命，让这个年轻人遽然面对吐蕃纷乱异常的政局。所幸赤松德赞在世之时，为他安排了一位称职的老师，这就是吐蕃历史上著名的僧相娘· 定埃增，他是吐蕃曾经的豪门娘氏家族的后人。

吐蕃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连续更换了三位赞普，反映出吐蕃社会极度不稳定。在这两年中，以那囊氏和蔡邦氏为首的外戚权贵集团为了权利，展开了血腥的政治斗争。在这张政治斗争中，各派贵族势力，不惜采取任何手段打击异己，暗杀、政变等阴谋活动从未停歇。这给吐蕃王朝的政权蒙上了前所未有的阴霾，也让赤松德赞辛苦经营一生的事业，在急剧的内耗中走向了衰弱。

赤德松赞继位后，情况并没有好转，据保存至今的《谐拉康碑》记载，赤德松赞继位之初，便有人意图谋杀他，所幸的是身为监护人的娘 · 定埃增识破了这一诡计，保护了赤德松赞的安全。

为此赤德松赞特地刻石记录了娘 · 定埃增的功绩。“迨父王及王兄先后崩殂，予尚未即位，斯时，有人骚乱，陷害朕躬。尔班第 · 定埃增了知内情，倡有益之议，纷乱消泯，奠定一切善业之基石，于社稷诸事有莫大之功业。及至在予之驾前，常为社稷献策擘划，忠诚如一，上下臣工奉为楷模栋梁，各方宁谧安乐。”

从这段碑文可以看出，赤德松赞继位之初，天下也不太平，肆无忌惮的贵族权斗也向他下过黑手，好在他躲过一劫。因此赤德松赞对于救驾有功的娘 · 定埃增，无限信任，给予了他无比的权利和地位，娘氏家族再次跻身吐蕃的顶级豪阀。后面几天，路上会遇到很多以“娘”字起首的地名，可以想象这个家族留给卫藏地区的印记。

下午3点前到达客栈，我山地车的踏板踩踏时有异响，前面几站没人会修，八一镇是个大站，正好今天到得早，我赶紧找了一家车铺检查修理。其实踏板没事，还是转轴里的问题，最后除了这个转轴没换，却换了一堆部件，像链条、碟片、变速杆、后胎、刹车油。价格偏贵，但物有所值。

修车师傅是宁夏人，来此好几年了，打算再做二年离开，生意还行，但不想把身体弄糟了。据他说，在高原上运动，只要坚持有氧呼吸，不太会影响到心脏和肾脏。他没有说得更多，但我听得懂：谁能保证绝对不做无氧运动呢？到西藏来的汉人中，最稳定的军人，我们一路上看到好多老兵饭店，其实只是一个名字，老板一定是从西藏退役的老兵居多，但单个老板不会做很久的。

注入刹车油花了很长时间，回到客栈已经5点了，赵辉刚到。简单收拾一下，我们去马路对面的一个农家菜馆吃晚饭，他照例是半瓶白酒。席间，他说需要在八一休整一天，不然真的要骑爆了。真可惜啊，仅仅二天，我们已经是好兄弟了，希望将来还能一起骑车、聊天、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