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话连篇(山虫醉语)
教育,我还是希望它保持正金字塔的样子,而不是变成倒金字塔——头重脚轻,不仅不稳当,底下几层人必被压死无疑。就像书桌上那一盏台灯的光束,以正三角温柔地铺散,而不是舞台上的射灯,倒三角那么炫目。说真心话,把自家孩子交到现在大同小异的功利学校里读书,已经是无可奈何的痛心之事了——那么多无聊的作业,那么多无奈的惩罚,那么多不健康的作息设置,那么多不必要的压力,那么多非教育的负担,那么多一刀切的审美与评价,那么多快乐和温情被削减,那么多“没时间”读书的老师……那么多!这么讲吧,如果非要让我把自己孩子交给衡中、女高,或者只是身边看得到的某些“假衡水”“仿衡水”,我想,我宁愿带着女儿去流浪。救救孩子吧(虽然我不配提鲁迅),人类的历史都由健全的“人”们在创造,而绝不是考试考得好的“人才”在创造,未来也是!各人把好自己的价值观,才是正道——人间正道是沧桑,也不该太过“沧桑”。
自错峰就餐以来,读初中的女儿好多次没吃到饭了,是的,就在这个相对已是“锦衣纨裤之时饫甘餍肥之日”的当下社会里,经常饿肚子。为啥?饭菜准备不足,先到先得。为啥不足?学生餐厅不允许留剩菜。为啥不允许?饮食安全。为啥不先到?八年级安排最后一批。为啥是她们?照顾新生班,优先毕业班。错峰为啥只延后不提前?时间就是成绩。为啥不买点零食充饥?小卖部再排一次队就没时间打扫卫生了。另据我所知,便秘,也成为现代中学生的标志性健康问题。为啥?没时间上厕所——课间十分钟有五分钟要求候课,必须提前在教室坐定。那么早晚呢?对不起,几乎所有寄宿制学校的所有作息安排,都精确到分钟——以一个人在完全不受阻碍的情况下所需最短时间来设计——可惜集体生活永远不可能避开排队这件事。所谓特殊情况,一般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长年待在学校,远离了喧嚣,偶尔在一场宴席上或者一次回乡的短暂停留中,那些市井新闻就会乘虚而入,浓缩进耳朵的幽道里,冲破自我设置的屏障不断袭击耳膜。比如遍地离异家庭及其各式奇葩的原因,留守儿童与空巢老人的无助守望,大龄青年婚姻的无奈与无情,悲催的事实孤儿或形式弃儿;又比如家长里短的纠纷,鸡毛蒜皮的争端,一派和谐表象下的亲朋邻里关系,在利益面前不堪一击;还比如近闻那些倒退100年才会觉得非正常的男女禁忌问题,如今竟还能遭到他人肆意污蔑和迫害……是的,近两年痛打小三之类的新闻是少了,可到处又是丈夫杀妻子、男友杀女友、儿子杀妈妈的惨剧,这个崇尚暴力的时代让我目瞪口呆!努力试着让自己回到当下,回归现代意识的屏蔽,但一阵阵悲凉还是如西风烈,残阳照,枯藤老树又昏鸦。
自卑的人手捧鲜花,主动把自己献祭给深渊;骄傲的人,继续骄傲着自己虚无缥缈的骄傲;固执己见者,越来越固步自封;抱团取暖的类型人们,亲密无间,间不容发,岌岌可危而不自知;爱还是那些要命的爱,却忘了为什么去爱……人与人、单位与单位、上级与下级之间,空间在疏远,时间在疏忽,情感在疏离。年长者貌似痀偻承蜩,却沉迷于过往烟云中不可自拔。年轻人活得老气横秋,并为此自鸣得意,且鼓励和希望更年轻者如此,越早进入秋天越好。冬天,真的那么美?天不下雪,那是凋零,天要下雪,那全世界都覆盖着谎言!
如果你不小心听完了,而且竟然听出里面隐隐约约的优越感,那么恭喜,你是个敏锐的倾听者。没错,你站立的地方,决定你说话的立场,“不要站在高楼上,傲慢地指着大山”。但我要告诉你,亲爱的,我所有的优越感统统源自深深的忧虑感。牢骚毕竟是牢骚,已经远离了自命不凡的文学性,但不吐不快。咱只负责提出问题,却不负责解决问题。
文字:山虫
摄影:山虫、陈姝、李智红、刘家荣、杨蕴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