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琳:遗失的童真|小说
文/马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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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城市
星期四的下午,阳光明媚,在离小学不远处的拐角里坐着一名小男孩,正在打着游戏。现在是四点:六年级的苏磊和谭伊浩放学出来,路过拐角时,苏磊眼前一亮,你看,谭伊浩朝着苏磊说的方向看去,同样脸上也露出了惊讶,原本两颗童真的心灵,升起了戏弄的念头,于是两人走过去。
打着游戏的王真童,也看到了他熟悉的两个人向他走过来,心里充满了不安,“嘿!好久没看到你了,”说话的是苏磊,“你去哪里了?”
“哎,你笨呐!”谭伊浩插话:“他还能去哪里啊!当然去治病呗!”
“也是哦!”两人讥笑着看着坐在轮椅上的王真童。
显然两人的到来,打破了王真童的宁静,这时的他越发地不安。
“哟!你还打游戏呢!你会打吗?”谭伊浩见王真童不出声,便越发来了兴趣。
“会不会打和你们有什么关系?”终于在两人激励下,王真童开始反驳道,“你们到底想怎么样?一次次地,你们认为我好欺负是不是!”
“你可别胡说啊,”谭伊浩接话,“这哪里是在欺负你啊,分明就是在关心你嘛!怕你一个人无聊,所以我们特地来找你玩。”
“你们真当我是傻子吗?”王真童继续反驳,“有你们这么玩的吗?”
“呵呵!”苏磊插话,“你是不傻,可那又怎么样,就算我们欺负你,你能把我们怎么着!”
“来!”苏磊看着王真童,“我就站在这里不动,你来打我呀!来呀!”
“你……你们别太过分了!信不信我告诉你们老师去!”
“哈哈哈!”两人笑了笑,苏磊接话,“你去啊!你去得了吗!”
正在这时,谭伊浩从远处看见一个妇女走了过来,“不好快走吧!他妈来了。”
而这一切都被班主任谭天平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这是教育的失败啊!
二
第二天下课时,“苏磊你和谭伊浩来我办公室一趟!”
两人都一惊、自己在学校没干什么事吧,这谭老师要我们去干嘛?
“快点啊!”谭天平看了看两人,“你们两磨蹭干嘛。”
“来了。”
过了三分钟,到了办公室,等谭天平坐下后,就发话了,“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们来吗?”
两人都一致地摇了摇头。
“那好,我就直说了,在我们学校附近有一名残疾的男孩,年龄你们差不多大,你们知道吧。恩?”
“知道。”都点了点头。
“我昨天路过看见你们和他好像在争执什么,能告诉我,你们在争执什么吗?”
这时两人的额头开始冒冷汗了 ,头低着不敢看谭天平。
沉默了一会,谭天平开口了,“不说是吧,是不愿意说,还是自己都不好意思说。那好吧,”谭天平顿了顿,“既然你们不愿意说,那就听我说,其实我看出来了你们不敢抬头看着我,知道你们为什么不敢看我吗?说明你们有羞耻心,这很好,如果一个人连羞耻心都没有的话,那就真的完了。”
“哎!”说到这谭天平叹了口气,“其实不光是你们,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惭愧啊!”
听到这两人都明白了,只是让两人不解的是,这谭老师为什么惭愧啊!沉默了半响,“谭老师,这好像和你没有关系吧?”苏磊不解地问道。
“怎么没有关系呢?”谭天平立刻接话,“你们是我的学生,你们的父母送你们来学校,是来受教育的,而我作为你们的老师,我对你们是有责任的,是我没把你们教育好,才让你们感到羞愧。不知道你们还记得三字经吗?教不严师之惰。真是愧对你们的父母啊。”
三
“其实我们只是想逗他玩玩,”苏磊接话,“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对!”谭伊浩也附和了一声。
“玩!”那我问你们:“你们说的这个玩?是什么意思?”
两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是觉得你比人家高人一等,还是觉得怎么样?”谭天平看了一眼苏磊,“难道你不觉得玩这个词很讽刺吗!你这是在轻视别人,随意轻视别人,就是在轻视自己,因为人和人都是平等的。”
“是吗?”苏磊却是不屑地看着谭天平,“可我爸不是这么说的。”
“呃,”谭天平接话:“那你爸还说什么了?”
我爸说:“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有了钱,才能赢得别人的尊重,没钱人家都懒得理你。”
“这就是你认为和人家不对等的地方吧?”说完谭天平有意看了一眼苏磊,“这也没什么,你爸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苏磊愣了愣,不知道谭天平这是什么意思。
“但是有道理,不一定是对的,是正确的。”
“那什么才是正确的呢?”谭伊浩插话。
“有道理是掺杂着变数的,不稳定的,而正确的,是永恒不变的,是无坚不摧的。”两人都一脸疑惑的看着谭天平。
“你们记住,世界上虽然有很多道理,但不一定都是正确的,所以不管一个人他做什么事,都是有一定的道理,他才会去做,但是他只是站在自己角度来做的,换句话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就像那些犯罪的人,从另一种角度来说,他们也是无辜的,还记得三字经的开头吗?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没有哪个人生来就是坏的,是生活环境的不同,经历的不同,才让他们有了错误的认知,造成他们价值观的扭曲。当然我们不能因为这样,就不惩罚他们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只能说是他们的命吧。”
两人从最初低头到现在可以直视他们的老师了,这让谭天平很欣慰,从而更加坚定了自己可以把他们从错误的认知中拉回来。“好了我们现在再来说说,贫穷与富裕。”
四
“我想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在一个偏远的山区里,有对兄弟,从小一起长大,分别叫雷军和陈世贵,两人约好一起出去打工,可就在临走的前几天,陈世贵的父亲,在干活的时候,不小心把腿摔断了,由于他母亲死得早,家里没人照顾他父亲,所以他就没去成。
从此以后,两人便没有了联系,一晃十五年过去了,终于雷军经过自己的努力,在城里有了一家规模很大的酒店,还娶了城里的媳妇,而他这些年都没有回去过。而留在农村的陈世贵,一直也没出去过,这一年他的妻子病了,孩子要上学,他迫于无奈,在一个老乡那里得知了他在城里开酒店的地址,于是他便搭上了两天两夜的火车,去城里找他,下了火车,也不敢逗留、直接乘坐一辆计程车到达酒店,他不敢进去找他,怕弄脏他的酒店,只好静静地坐在外面等。
下午五点,一位身着西装的中年男子,和一位身穿大衣的中年女子从酒店里走出来,浑身上下都是名牌,尽管这样,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他走了过去,叫了一声, 顿时身穿西装的雷军脸上露出了惊讶和惶恐,一旁的中年女子问‘他是谁啊?’只听见痛入心脾的一句,‘不认识!’‘那他怎么知道你的名字呐?’女子接着问,‘我怎么知道啊!可能是他从哪里知道了我的名字,想来攀亲吧,这种人无非就是要钱,说着就从自己的钱包里掏出一百块钱,来给你了赶紧走吧,别再来了。’
‘你再有钱,’中年女子接话,‘也不能惯着这种人啊!你这是在为虎作伥!’说着中年女子就要去抢回来了,被雷军一把拦住,雷军凑到中年女子的耳边小声地说,‘这种人咱们最好是别惹,不然指不定哪天,趁咱们不在,就会回来报复。’中年女子一惊,‘对!你说的有道理!’说完雷军回头看了一眼陈世贵,‘听到了吗,以后别再来了。’然后转身带着中年女子就走了。
五
而陈世贵切底地懵了,瘫坐在地上,他想不通,他怎么可能会不认识我了!自己从他眼神里分明看出了他是认得自己的,难道他是有什么苦衷吗?正在他万念俱灰的时候,忽然看到他又回来了,而且是朝着他过来了,他仿佛看到曙光一样,于是兴奋地站起来,正当他走近时,他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忽然递过来了一张纸条,然后又快速地离开了,纸条上写着,晚上十点在对面街角等我。
看着纸条,他一肚子的疑惑,想不明白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天快黑的时候,他吃了一点从家里带出来的饼,便早早地来到了街角,果然临近十点,开过来一辆宝马,他认得这辆宝马,自己亲眼看到军子就是开这辆车走的。把车停好后,雷军下了车,向着他的方向走去。‘你是军子吧?’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叫他,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
‘说吧,’雷军沉吟一下,‘你要多少钱,五万够不够,但是你要拿着这五万钱,赶紧离开,不要再出现在我的视线里。’陈世贵彻底愣住了,‘什么钱,’一瞬间陈世贵忽然明白了什么,‘我知道了,和着你以为我来找你就是为了钱,怪不得下午你装作不认识我。’
‘别告诉我你不是!’雷军看了一眼陈世贵,陈世贵被雷军说中了,有些语塞,沉吟一下,‘我家那个病了,躺在床上起不来,孩子又要上学,所以我这次来是想找你借钱…… ’
‘呵呵,’雷军笑了笑,‘还不是一样吗,有区别吗?’‘你放心,’陈世贵接话,‘这钱我肯定会还的!’
‘算了吧,’雷军接话,‘我也不要你还,这点钱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我只是希望你拿了钱,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听到这,陈世贵再傻也听明白了,‘我听你的意思,是有点看不起我这乡下人了是吧,可我告诉你,别忘了你也是从乡下出来的!’
‘呵呵,那是以前,’雷军接话,‘你看看你自己,再看看我,咱们还是一样吗?’
‘是啊,’陈世贵接话,‘您现在是大老板,我就一个乡下人!怎么敢和您比啊!但是我也告诉你,您就算再有钱,总要吃饭吧,也要拉屎吧,不过就是吃得比我好,拉的地方没有臭味而已,算我傻了才会来找你。’说完陈世贵就走了。
故事到这就结束了。
六
两个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如果雷军没有进城里,”谭伊浩看了一眼谭天平,“或者他们两个人都进城的话,也许他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这个不一定,”谭天平摇了摇头,"假如雷军没有进城,或许他们会是永远的好朋友,但是都进城了,那就说不定了!”
“为什么啊?”谭伊浩一脸的疑惑。
“如果都进城的话,”谭天平接话,“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会一直在一起,而且进城以后变数会更大,雷军就是因为进城而发生变化的,当然如果雷军能一直保持初心的话,我想他们应该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初心”苏磊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
“对,就是初心,”谭天平看了看苏磊,“我们每个人都想过好的生活,所以我们为此努力奋斗,而有的人通过自己的努力,终于过上他想要的生活,便开始瞧不起曾经那些没有他混的好的人,变得傲慢,自以为是,”说到这谭天平停顿了一下,“但要知道的是,在他们没有发达之前,他们身上是没有傲慢的。”
“哦我知道了,”这时的苏磊,一时间好像什么都明白了,“雷军是因为随着自己的近况而发生变化的,认为自己和陈世贵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才会看不起陈世贵,其实人和人是平等,所谓的不平等,只是因为他们有了错误的认知。”
谭天平满意地笑了笑,“对的。”
苏磊突然起身拉起谭伊浩就要走,谭伊浩一惊,“去哪啊!”
“当然是去给王真童道歉咯,难道你不觉得我们不应该为昨天的行为负责吗?”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谭天平笑了笑,孺子可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