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散文】君竹《童年时代的帮派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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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君竹

【作者简介】君竹,实名胡亚昆, 90后,在校研究生,喜欢文学与写作。作品散见于《村上春树的艺术世界》《独立作家》《作家导刊》等公众号。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班上分成两大帮派。老大就是我们这一帮派的领导者。记得当年在他的领导下,我们这个帮派曾一度压倒性击败另一帮派。可惜,后来到四年级的时候,老大因为白血病去世,我们这一帮派群龙无首,自动解散,且大多数人还倒戈加入了另一帮派。从此,一个帮派独大,这一形势一直持续到我小学毕业还没有被打破。

现在想起来,小学三年级那会儿,我对我们帮派的老大真的非常崇拜。老大比我们大两岁,身高比我们高大半个头,所以不管是从年龄还是从体型,我们称他老大都理所当然。老大当年的发型已经是流行的刘德华的那种中分,而我们却都还是清一色的小平头,单凭这点就可以证明老大与我们的不同。老大学习成绩一直也是班上最好的,直到后来我的极其聪明的好友鼬来到我们村并转到我们班上学,才把老大第一名的位置夺走。但这丝毫不能撼动老大在我们心目中的地位。老大少年老成,有着出色的领导能力,能把我们聚集起来一块儿玩各种游戏。现在想来,我当初之所以那么死心塌地地跟随着老大,主要是冲着他带领我们一起玩耍时那种快乐的氛围。几乎没有一个孩子能站在旁边望着一群人快乐地玩耍,而拒绝加入。当然,也有,比如鼬。

当时鼬以年龄不相符的沉默孤傲不加入,让老大很不爽,但老大也没办法,鼬不找事,又是老师的宠儿,况且鼬本身那种神秘的气质本就造就了他的不平凡,他与我们不一样。但后来因为一件事老大却狠狠揍了鼬一顿。

记得那时语文课学一首古诗,其中两句是“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那个“罗”字刚好是老大他爸的小名“小罗”。当时,念别人父母的名字就像今天有人对着你说了一句“X你妈”一样,具有强烈的侮辱性。老大在上课前就叫我们放出话去,要是上课时有人敢念出那个字,放学就等着挨打吧。于是,上课的时候,老师领着读诗,每当读到这个字,声音就会突然小了一大截,就像一望无际的广阔平原上,突然出现了一道东非大裂谷。但有一个声音,却没有掉进谷底,虽然不大,但大家都听到了,没错,还有人在念这个“罗”字——是鼬。

那时老大在课堂上听到这个声音,起初愤怒,后来竟然如丧考妣一般哭了起来。时至今日,我仍然不能体会老大当时哭的原因和心情。放学后,老大果然带着人马追出八百米,在学校西边的小树林里拦住了鼬。围观的人把鼬和老大的人围了起来,都在等着一出好戏上演。但老大和鼬二人起初保持了一段很长时间的沉默,老大的沉默是哭红了的双眼外加愤怒的目光,鼬的沉默则是长长的半空气刘海下面若隐若现深不见底一如既往的冷静。就在大家为这沉默开始感到无聊的时候,老大突然一个飞脚,踹到了鼬的胸口上,鼬和他的书包一起摔倒在地上。当时,我也在场,鼬一直是我私底下最好的朋友,可看着他挨打,我却爱莫能助,连上去劝一下的勇气都没有。后来老大还要打他,有人劝老大说,老师偏向这家伙,要是他向老师告发,就不好办了。老大觉得有理,就放了鼬一马。后来,鼬也没告诉老师,而是一如既往地沉默。如此,老大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老大的地位无可动摇,即便如鼬一样的人挨了他的打也不敢告诉老师。

话说,当年我们这一帮派之所以一度压倒性地击败另一帮派,不仅是因为我们老大比他们老大牛X,还因为我们帮派里人才济济。像我们帮派的老二,曾在全校师生和校长的注视下,爬到二十米高的旗杆顶端挂上我们学校的红旗,这等胆识和能力,放眼校园,也没第二人;我们的老三,打架勇猛过人,曾一挑三,击败另一帮派的三员大将;我们老四,一口气潜入水中,从墨水河东岸游到西岸;我们老五,弹弓娴熟,如小李飞刀一般例无虚发;我们老六,有一把明光闪闪的砍刀——嗯,没错,这也是资本。其他诸位,也各有各的牛X之处。我当时在帮派里的排名是第十一,按老大的话说,你小子能排到第十一,已经足足够你的了。但在我看来,我是可以进前十的,因为当时我利用啤酒瓶盖发明的五角星飞镖和后来发明的更加高端的回旋式飞镖,不仅趣味性很强,而且杀伤力一流,大大提升了我们帮派的实力,同时吸引了许多想要这五角星飞镖和回旋式飞镖的孩子加入了我帮,很大程度上壮大了我帮的实力。

记得那时我们收集了好多啤酒瓶盖,在星期天赶制出五角星飞镖和回旋式飞镖,到学校一群人就拿各个班的木板门作五角星飞镖的靶子。后来,学校那些门被我们大肆摧残,几近损坏。校长发现后,忍无可忍,抓住典型,严厉处置,打压了我们这股五角星飞镖射门之风。后来我们就不玩五角星飞镖,都改玩回旋式飞镖,向着空中的蜻蜓将回旋式飞镖射出去,之后飞镖飞回来时上面就粘着被射到的蜻蜓,比那个五角星飞镖好玩多了。

我记得我在帮派里的排名被提到第八名的时候,老大是这么说的:二宝发明的五角星飞镖虽然被禁止于校园,但二宝发明了更加厉害和更好玩的回旋式飞镖,大大提升了我帮的名气和实力,所以我将二宝提到第八名。其实,才不是那样呢。那时,飞镖游戏在校园里已不再流行,大家开始慢慢喜欢一种名叫“寻宝”的游戏。老大之所以把我提到了第八,是因为他私下里对我说要是我把爸爸买给我的那盒彩色画笔送给他,他就把我提到第八。于是,我就爽快地答应了。

再后来,学校要求我们晚上上晚自习。这时,我们发现另一帮派的敌人手里面几乎每个人都有一只手电筒,而我们帮派只有寥寥数只。看着对手每天晚上拿着手电筒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老大很是气愤,下令叫我们回家去买。我回家缠着妈妈给买了一个手电筒,高兴地拿到学校叫老大看,老大果然夸我听话,对我也是刮目相看。我的手电筒是新的,功率也是特大号的,所以显得格外亮,它一个的光芒几乎压倒了对手手中所有的手电筒的光芒。老大拿着它,我们一群人跟在老大后面,所到之处,一片亮光,很是威风。可后来,老大一不小心把手电筒摔坏了,不能亮了,老大很着急,我比老大还着急,急得哭了。老大劝我别哭,说从此以后我在帮里就是老五了,你想想,前五啊。我不哭了,含着泪对老大说:老大,放心,手电筒的事,我就对妈说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坏的。老大听罢,一边拍着我肩膀,一边说道:“好,好,二宝,只要你对你妈说是你自己不小心摔坏的,你从此以后在帮里就是老五了——不,是老二,除了我你就是最大了。”

于是,我在帮里做到了老二,这是我从来没有想到的,我的目标一直是前十的。可后来好景不长,有一次数学考试,我和鼬坐在一起,分数下来,鼬考了一百分——这很正常,我也考了一百分——这就很不正常了,而老大竟然没有考一百分——这就更不正常了。下课后,老大带领着一帮人找到我,说我的一百分是抄的,抄的鼬的,最后一道题那么难,你小子这么笨,哪能想出来怎么做?我对老大诚恳地说我不是抄的。老大仿佛没听到我说话,继续说我:你不会做就不做,干嘛要抄鼬的,鼬是我帮的敌人,你不知道吗?你这是背叛我帮,从此以后,你老二的地位再也没有了,其实本应该将你逐出帮的,但念你以前有功,就算了,嗯,你以后就做第十五吧,第十五才是你的真实实力。我被贬到第十五已经够惨了,可老大还不放过我,编了口号,“一百分,抄的;抄的,一百分”,带着大家一起欢快地喊了好久。我曾因此事极度痛恨老大,但我又不敢下决心离开帮派,像鼬一样去生活。我每次看到老大他们一块儿做游戏玩耍,我就忍不住寂寞,要去加入他们。我也想和鼬在一起,但鼬的世界太奇怪,我一个平凡的孩子理解不了那样的世界。多少年后,当我经历了许多事情,慢慢长大,性格和性情都发生了变化,开始变得和鼬一样的时候,我倒突然开始怀念和羡慕童年的自己。我又想,当年在鼬的心里面,会不会有那么一刻,他像现在的我一样,会羡慕那时的我呢?

在四年级的秋忙假里,老大因白血病离开人世。

我们之前对此事一无所知,当时还在惊讶为什么老大好端端的会突然死去。老大家里有三个孩子,他还有两个哥哥。小时候家里穷,老大发烧的时候没有去看,结果发烧烧成了白血病。后来我记起老大生前好像说过他一流血,就很难止住。据说老大生命垂危的时候,医生给他打了一针价值千元的进口良药,但仍没有挽留住老大的性命。但由于药效的作用,老大死后很长时间,面色还一直保持红润,嘴角挂着微笑,和睡着了的时候真没什么两样。老大被埋在村头一块靠近大路的空地。后来,我上初中时,每天早起去上早自习,都要经过那里。起初,我很害怕,特别是冬天,早起时天还很黑,我路过坟地,心里发怵,越是发怵,却越禁不住想去看上一眼,看上一眼,又吓的急忙转过脸去,嘴里一直念叨:“老大,老大,你生前我可是对你最忠心的啊,我给过你彩笔,你弄坏我的手电筒我也没让你赔还替你顶罪,虽然我痛恨过你把我贬到第十五,恨你说我一百分是抄的,但将功补过,咱们扯平了,你不要吓我啊……”后来,慢慢长大,就习惯了。

老大死后,我们这一帮派群龙无首,自动解散,且大多数人都倒戈加入了另一帮派。从此,一个帮派独大,这一形势一直保持到我小学毕业还没被打破。小学毕业后,我上了初中,很少回到当初的小学,至于那里发生的事情,我不大关心,也就不得而知了。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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