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宏生命日记(395) 任县的亲戚,你是谁,你在哪里
胡子宏生命日记(395)
任县的亲戚,你是谁,你在哪里
(一)
去年此刻,我在治疗中。7月20日晚,邢台和北京都是大雨瓢泼,我冒雨赶往北京肿瘤医院,开始了第一次放疗。
随着颈部肿物的变软和缩小,各种痛苦接踵而至。除了口腔、舌头、喉咙的溃疡外,我的脖颈也开始溃烂。
彼时,疼痛24小时缠绕着我。我的生物钟变得非常奇怪。白天,我昏昏欲睡,到了下午4点多厚,头脑开始变得清晰,于是摁着手机,在微信上敲打微信公众号的文章,然后把“聊天记录”发给儿子,由他整理成并在微信公众号上发出。晚上9点许到10点,我会去肿瘤医院做放疗,回到住处,我的思维更加活跃。
很多夜晚,我会熬到凌晨两三点,睡意总是姗姗来迟。在几个小时的煎熬中,我或者在手机上看两部电影,或者在微信上聊天。睡意来临时,手机就会在手掌里脱落。
9月的一个深夜,有朋友加了我的微信。我通过了,他随即招呼我、问候我。那些日子,我处于最痛苦的阶段,因为脖颈皮肤的溃烂和脸部的消瘦,原来做放疗的头套变得松垮。遵照医嘱,我又重新进行放疗定位。我在生命日记里,也连篇累牍记述着我每天的感受。
显然,新加的好友读了我的生命日记,简单地问候我几句后,就发来了一个红包。我没有迟疑,接过来,200元。
面对200元,我没有觉得感激万分。自从我得病后,我的心情五味杂陈,很多人给我安慰,无非围绕着“心态”说些不疼不痒的话。那些劝慰我“要坚强”“要乐观”的话语,一直被我当作耳旁风。相比起轻飘飘的安慰,我内心更渴望的是实打实的帮助。说白了,钱是我最需要的,一个红包,抵得千百句漫不经心的祝福。
在旁观者看来,我的心态肯定不正常,可是,病魔在肆虐,身体在痛苦,语言的安慰非但解决不了问题,还扰乱着我的心境。迄今为止,我帮助病友们,从来不安慰对方,只是告诉对方治疗的建议,再就是给对方发个红包,表达自己的一份心意。
那天晚上,我接过微信好友的200元红包后,我得知,他是任县人。末了,他对我说,胡老师,请多保重,我家孩子也得了病,是白血病。
瞬间,我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微信的那端,也是一个不幸的家庭。哎呀,他家孩子也在治疗中,白血病的治疗费用,比我花费大多了,我怎么能要他的红包呢?
我赶紧给他发了200元的红包,把他给我的钱退了回去。可是,对方就是不接。刹那间,我的泪水就下来了。
(二)
第二天,我把任县朋友捐助我200元,告诉了妻子。妻子忙说,咱不能要人家的钱,人家比咱还困难。我轻叹一声,告诉妻子,对方不接我退回的红包,只好以后有机会再说了。
那天晚上的情景铭记在心。一年过去了,我只记得对方是任县的,孩子患白血病,其他的信息渐渐遗忘。
那些日子,还有临城的朋友,女儿也患了白血病,也加了我好友,资助我200元。感激一番之后,我接受了红包。
在我病重的半年里,有很多微信好友通过红包,对我进行了捐助。为了记住这些好心人,我在他们的微信名称后,加上了捐助的钱数。不管对方给我捐助了多少,我都认作亲戚。如果上帝给我足够的时间,这些亲戚都要成为生活中的亲人。
对于癌症患者而言,往往会听腻健康人的安慰和鼓励。真正能给予力量的,是实打实的关怀。那些慷慨解囊帮助我的人,是我生命中的贵人。在我心目中,他们的每一个名字,都闪闪发光。
冬日来临,身体的痛苦逐渐减轻,我终于从医院回到了家里。某一天,我的手机显示内存严重不足,提醒我清理手机的垃圾。我的微信5000个好友名额已经加满,我试着清除聊天记录。几秒钟的工夫,我竟然把全部好友的聊天记录清除了。失去了聊天记录,很多好友,在我的记忆里对不上号了。
春节后,我终于结束了全部的放化疗,随着身体的慢慢恢复,我开始“认亲戚”。我先是联系上临城白血病患者的妈妈,她家闺女病情有反复,我还在微信上发起了捐助活动。接着,我试图寻找任县那位给我资助的白血病患儿的家长,我发现,我不知道他是谁了。
(上面是我的手机截屏,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微信好友名称后,都被我标记上200,我想,任县的亲戚就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