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宏生命日记（284） 趁着孩子未长大，好好温情地陪他
胡子宏生命日记（284）
趁着孩子未长大，好好温情地陪他
（一）
我是一个厉害的爸爸。我的严格，主要表现在对孩子的学习要求上。我对孩子说，学习是原则问题，家长只要没有病人，一切都让位于学习。
还行，两个儿子在学习上都很认真，态度很虔诚，对我也尊重。不过，我慢慢发现，孩子们长大了，跟我就不那么亲近了。大儿子已经有了自己的世界，除了花钱，我的意见基本不起作用。去年我得病以后，我告诉大儿子，爸爸对他唯一的要求是考研成功，别的无欲无求。大儿子也许确实在努力，但是，他努力的状态，距离我800里，我摸不透。
小儿子跟我还有很多的交流，不过，我们之间的亲密也在慢慢地消失。我知道，现在，我还可以拉着他的手，抚摸他的脸蛋。明年他上了初中，个子窜高后，就会躲避我的亲昵。
我记得，大儿子小时候跟我很亲昵，过马路时会自然地拉着我的手。他上小学时要买东西，我会说，可以买呀，但要亲爸爸一口。小子就凑过来，对着我的脸庞，亲一下，还要发出“哞——嘛“的声音。我随即递上去钞票，小子就高高兴兴地去买东西。不知不觉，上了初中，孩子就不发嗲了，父子之间的亲昵感慢慢消失。
我跟大儿子的最后一次牵手，是2013年3月31日的成人仪式。此后，孩子成人了，两代人的牵手，已经成为记忆里的风景了。
小儿子有些怵我，请求我做某件事的时候，总会嗫喏半天，不好意思或没有胆量表达出来。我会抚摸他的头，很亲切地告诉他，爸爸不是那么严肃的人，除了对孩子的学习要求严格外，我对孩子的吃喝玩乐，绝对不会苛刻。花钱也不要紧，爸爸挣的钱，不就是为孩子留下的吗？
（二）
今天下午，我和朋友带着我们的孩子，一起游览森林公园，我们骑着四人乘坐的自行车，在公园里快乐地骑游。儿子玩滑梯，满头大汗，我端着水杯，在旁边陪伴着他。我的笑容像春风一样，对孩子传递着温情。我问孩子吃什么，我给孩子拍照，小朋友们哈哈地笑着。
得病之前，我经常对小儿子说，过来，让爸爸抱抱。爸爸的怀抱对一个孩子来说，意味着对他的喜欢和肯定。很多场合，我会情不自禁地抱抱他。有时候，看着孩子可爱的样子，我坐在沙发上，会很高调地喊叫，小子，过来，让爸爸抱抱。
我得病之前，小儿子很喜欢我奖励他钞票。有时候，看到孩子学得认真，或者写了一篇不错的作文，我会问孩子，爸爸必须要奖励的，奖励多少呢，一百？五十？儿子笑眯眯地说，就奖励10块吧。我说，这可不行，奖励20吧。我给孩子20元钞票，小子就高兴地塞到自己的铁盒子。
小儿子还喜欢看电影，我就把看电影当做对孩子的陪伴。我对动画片不怎么感冒，但我还是坚持陪着小子去看，力争沉浸于其中的情节，有时还跟孩子一起被逗得哈哈大笑。儿子也喜欢跟我看一些动作片，有时候情节复杂了，孩子会问我谁是坏人，谁是好人。我就果断地说谁是坏人，其实，连我自己都被乌七八糟的情节弄得晕头转向。
最舒畅的是，我们俩一起吃一大桶爆米花，通常是儿子拿着，我伸手去抓。等爆米花不够多的时候，我会有自觉性，不跟儿子抢夺“美食”了。
我觉得自己对孩子算是有规矩。我要求孩子做卷子或者睡觉，孩子会言听计从。我有时训斥孩子，那仅限于学习和某些行为准则上。我有时会恼怒，会着急，会让孩子罚站。但是，我知道，一个父亲对孩子有规矩，必须建立在温情的基础上。如果对孩子的惩戒是百分之二十，那么，必须有百分之八十的温情，让孩子感到爸爸对自己的在乎。
（三）
我得病后，一下子觉得自己内心衰老了很多，对小儿子不再那么严格了。生命的苍老渐行渐近，自己的病这么严重，我一下子心生怜悯，干嘛对孩子还是那么严格呢。趁着小孩子没有长大，享受一下陪伴孩子的温情，该是多么惬意啊。
我的不少病友都是三四十岁的光景，当癌症袭来时，无一例外地会想到孩子。自己没法孝敬老人，好歹还有兄弟姐妹，但是，身为父母，在孩子眼里，父母的角色是唯一的。自己活着，就是让孩子更多地拥有父爱或母爱。
我躺着接受放疗的时候，听着那些有毒的射线，像许多条毒蛇那样，凑近我的面部和脖颈，“呲呲”地叫着。那几分钟时间里，我一直念叨着孩子。一位80后病友，谈到自己的病情就流泪。我劝她，她说，我知道要坚强，要抗争，我担心的是，我要死了，孩子怎么办？我愣了，无言以答。
我得病后，愧对的也是孩子。孩子是每一个患者心灵中须臾都难以割舍的牵挂，自己撒手而去，孩子的成长就少了一份支撑。
我从北京肿瘤医院回来后，在客厅里活动一下身体。这时候，小儿子在另外一个房间学习，我分明感到他在悄悄地观察我。我猜，他肯定在想，爸爸得了什么样的病，是怎么样的痛苦呢？10岁的孩子，不谙世事，对生死其实没有什么感触。我的一个发小，10岁的时候妈妈去世，我问过他对妈妈的印象。他摇摇头，说，只记得妈妈在病床上躺着，脸色苍白。
对我，对偌多病友而言，挺下去，除了对美好人生的渴望外，内心还有一股坚强的力量，那就是陪伴孩子成长，让他的记忆里多一些母爱或父爱的温暖。
我对小儿子说，当爸爸病了的时候，孩子刻苦学习和好成绩，是治疗爸爸病情的最好的药。
我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当爸爸病了的时候，温情地陪伴孩子成长，是最美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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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子宏，供职于河北邢台市文联，毕业于中国青年政治学院， 河北作家协会会员，20多年来，在全国400多家报刊发表200多万字的散文随笔。作品有8篇次入选大中学课本、阅读教材。2016年7月罹患鼻咽癌，恢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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