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名篇】一曲《喇叭》动天地
一曲《喇叭》动天地
——周恒老师的《喇叭》读后感
文/金陵
在淮北平原的广大地区，有这样的一种团体深入人心，当地百姓有白事或喜事，都要邀请他们捧场，喜宴上欢快热烈，丧事上低沉悲凉，它可以把人们带入快乐之中，也能够让人痛断肝肠。这个充满魅力和各种传奇故事的团体俗称唢呐班或喇叭班子。
吹喇叭的人在社会里属于最底层。在农村，喇叭班和下九流的戏子并没有太大区别，都是为人取乐，卖艺养身的。稍微有点身份和地位的人眼里，奔走于乡村各种喜丧场合的喇叭艺人卑微轻贱，命若草芥，实在不足挂齿。
但就是这样的一支喇叭，在周恒老师的笔下，灌注着淮北平原的浓厚风情，饱蘸着千年睢水的深情，随吹喇叭的艺人走南闯北，看尽人间生死悲欢，尝遍世事冷暖寒凉，历经凡尘情仇爱怨，吹奏出一曲荡气回肠撼人心魂的绝唱，让人扼腕低徊， 震撼不已。
作品的封面只是黑白二色，《喇叭》二字端端正正的在黑白两色中凸现。标题下是一管小小的喇叭，细腰铜嘴，欲诉还休。
从下午六点，捧着周恒老师赠送的《喇叭》，如同捧着一部厚重的淮北平原史，轻轻翻开，竟是再也无法释手释怀。于是便一章章读下去，从黄昏到灯光点亮，然后至深夜。迷迷糊糊睡去，竟看到流淌于书中的濉河水在梦里汩汩流淌，一个模糊的人影在对岸奏响一曲悲壮而嘹亮的《拉心曲》。
黎明四点醒来，手在床上摸索着黑暗中的书本，轻轻扭亮台灯，把自己又沉浸于故事之中。白天是要工作的，书随身携带，时断时续的翻看，被耽误的片段再次回头仔细的阅读，下午五点，全书结束。抬起眼睛，竟是满眶的泪水，心脏激越的跳动，只想放开嗓子，像一只嘹亮而悲伤的喇叭，啸尽内心的所有感动和震撼。
这本小说如同濉河的水，看似平静无声，一无波澜，但在千百年的流转徙变之中泛滥了多少故事和情怀，沧桑了多少岁月和浮沉？！周恒老师用一支宛如喇叭般的妙笔，激荡出一部浑厚饱满的乡村故事。
这本小说完全是本土化的。作品的地点发生在灵璧县城北部濉河岸边的小村庄，毗邻濉河的几个村子如晏口街，前车轱村，后车轱村都有实地可寻。而附近的时村，桃园，睢宁，定远……更是点明了故事发生的环境就是在淮北平原灵璧县北部的濉河岸边。
喇叭不过是一管尺把长的喇叭，村子不过是一个极小的村庄，人物不过是一位留着后拽的小男孩子……但在周恒老师的笔下，这些小的事物，小的地点，小的人物被放置于宏大深沉的背景之中，历史，地理，民俗，人情……纵横交织，上下贯通，演绎出一幕泣天动地的深挚爱恋。这爱恋饱含着对喇叭事业的爱，对故土乡情的爱，对男女之间难分难舍的爱……
喇叭的故事情节并不复杂，全部作品分为上、中、下三篇。：
生长在濉河岸边的男主人公周学宝出生于喇叭世家，自幼酷爱吹喇叭，极有天赋。身为天下第一喇叭高手的太爷爷进入宫廷，却把宫女吹上了床，后被挖去双眼。周家引以为耻不愿再以喇叭为傲，但在命运逼迫下不得不和众喇叭班进行对篷棚比赛，虽然十来岁的周学宝在太爷爷的偷偷指点下用《拉心曲》侥幸赢了比赛，爷爷却因耗竭气力丧命，奶奶遭打击也撒手人寰。
日本人侵占中原后，强迫喇叭艺人搞对篷比赛，爹恨日本人的侵略，把喜曲改成丧曲被打断了腿。而艺高人风流的叔叔睡了保长的儿媳，惨遭剁手活埋。输在叔叔手下的淮北喇叭王李二听到这个消息，因为再也无法赢得叔叔，自毁喉咙再也不吹喇叭。
周学宝深爱李二的女儿英子，英子却怀着仇恨远走他乡。周学宝苦练技艺一直寻找英子未果，在他终于成为喇叭王并再次和英子重逢时，因迫于母命与另一个女孩订婚。他准备结束和那个女孩的订婚再次寻找英子时，英子却在战争中牺牲，她让人把她和周学宝送的银喇叭葬在一起……
合上书之后，我久久难以平静。周学宝的痴情专注，英子的好强执注，爹的忠厚爱国，叔叔的风流多情，太爷爷的悲惨沧桑，老执山爷的耿直热诚……所有的人物塑造得栩栩如生，如在眼前。人物命运在喇叭的吹奏中跌宕起伏。为了生存，周家和李家不得不以喇叭谋生，因为吹喇叭是一种技术，技艺高的可以被各家各户有酬宴请，技艺差的虽沦落要饭，但自我感觉比只伸手要饭的更有些尊严。他们为了生存不得不耗竭全身气力，因为吹喇叭主要使用的是丹田之气，长时间拼尽全身气力来吹奏，自然会损害身体，爷爷吐血而死。周学宝的爹也累得吐血，周学宝年轻气盛，在对蓬比赛以一人之力对抗十二镖时，也不得不动用心思吹奏了拉魂调。
全书以喇叭为始，以喇叭之情结束。一对爱人的纠葛缠绵长达十余年之久，最终以生命诠释了对爱情和喇叭的忠诚。戛然而止的故事后面还应该有故事，然而，它就只停留了在那里，在周学宝永远的记忆和濉河永远的背景之中。
我不得不惊叹周恒老师那种充沛饱满的情感，正直而纯净的灵魂。只有丰沛的生命，高尚的灵魂才能够铸成这样美好厚重而又诗意灵动的作品。
让人为之称道的是，这部作品并不仅仅只是以故事情节取胜。它更是一部厚重丰富的民俗百科全书，没有扎实的功底，没有对淮北民俗的通透掌握，没有对喇叭乐器的真知灼见，没有对当地地理风情的了悟于心……绝不可能成就出这样返璞归真的抱朴之作。
各种喜宴和丧事的过程描写得详尽准确：比如石保长娶儿媳的过程，熊县长送老娘的葬礼，小国子如何娶媳妇……无不妙趣横生，宛如再现；司空见惯的地理环境被描写得如诗如画：对晏口街的描绘，濉河两岸的野草、野花和土质，两山口的描写……完全本土化的特征一看就能够知道是我们这个环境所独有。
例如写薄雾：有河流上的冷雾，田地里的飘雾，村庄里的流雾……雾气各有不同，没有细致入微的观察根本不能有这种准确精细的捕捉；俗谚俚语随处可见：叔叔带着周学宝过脱裤子河，周学宝问叔叔光屁股被人看见怎么办？叔叔说：“有礼的街道，无礼的河道。㞗唻，哪怕是虞姬娘娘走过来，俺怕个㞗！”娘劝叔叔找女人时说：“草留后代等来春，人留后代防百老。”“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诙谐幽默，让人忍俊不禁。
最为精美壮观的描述当然是喇叭班之间的对篷比赛。从最初参加石保长娶儿媳的九支喇叭班对篷比赛爷爷的惨死；到周先生过寿举办对篷比赛时叔叔用喇叭赢得美人心之后的活埋；再到桃园镇比赛周学宝的名声鹊起；最后再在虹县县城庆祝日本投降的对篷比赛中周学宝重逢少年时代的爱人……都有各自的特色，更有让人唏嘘不已的结果。
而对喇叭声乐，技巧，演奏上的种种描写，更是变化腾挪，繁复不尽。周恒老师并不正面描写喇叭人的技艺如何高绝，而是通过围观群众的语言，形体，反应来衬托出高超者的不同之处。譬如第一次对蓬比赛奚县长评点：“像咬架，像嬉戏，我造，像两条龙在舞蹈，在吟唱哩。我的孩，像，像呢。”同时他也利用天气的变化，思想感情的变化来描写喇叭的动人之处，譬如：这只支银喇叭发出来的声音……像是在向你述说着你的心事……那里一时真静，真静。”天气再热，再下大雨，也无法冲散群众对技艺高超喇叭人的热情。技巧高超的叔叔用喇叭声俘获了许许多多女子的心和身体。
喇叭并不仅仅只是局限于单一的乐器，它融合了花鼓调，拉魂调，戏曲……把对喇叭的满腔热爱，把对人生的所有理解和男女之间难分难舍的真挚情爱，诠释得淋淋尽致，酣畅饱满。
读这部书，如读《边城》。沈从文的书反映着南方边陲小镇淳朴美好的风土人情。而《喇叭》，却是扎根于我们本土的一部精品。淮北平原是周恒老师的灵魂家园，濉河两岸是周恒老师的情感家园，《喇叭》是周恒美丽而厚重的恋乡梦，是周恒理想中的诗意世界。周恒老师充满淮北平原泥土气息的语言，浸润着濉河水的灵动和清澈，自然清丽，优美生动。他用诗人的诗意和情怀，用民俗家的丰厚，为我们捧出了一部波澜起伏撼人心魂的精心巨作。
作品的结尾因为英子的牺牲更增加了悲剧性和感染人的力量。然而这悲伤并不让我们颓丧，更增加着我们掩卷深思后的希望和力量。
幸哉！灵璧有周恒老师。幸哉，淮北平原有《喇叭》亮声！
谢金陵，经商，曾在《福建文学》《厦门文学》《辽河》《荷塘月》发表小说散文若干，灵璧家园网著名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