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独秀晚年过得如何?频繁搬家,无米下锅仍不肯用巨款
1942年6月的一天,小城江津西门外的鼎山山麓。
一群人面带悲色,肃穆而立。周围有零星的鞭炮声响起。
领头一人哀伤地读完祭文,一副棺木缓缓落入墓穴。人群中响起一阵悲泣,悲痛笼罩着这片小小的山林。
人们在哀叹一代人杰就此陨落。
棺木之中躺着的便是陈独秀——中国近代史上无法忽视也无法绕过的人物,他人生的最后时光便是在这西南小城中度过。
在江津,陈独秀远离时局的喧嚣,却也过得寂寞艰辛。日子磕磕绊绊,频繁搬家,明明家中有巨款,却常常无米下锅。
这一切又是为什么?陈独秀的晚年过得到底如何?
陈独秀的压抑
1938年7月,陈独秀和多年分别的姐姐一家人一起武汉乘船抵达大后方重庆。原本陈独秀一行人计划在重庆安定下来,可是只在重庆呆了大概一个月,陈独秀便深感留在重庆的“政治条件和物质条件的不容许”
无奈之下,陈独秀一行人又搬到位于重庆上游的小城江津,盖因为此处“人事比较闲适生活比较便宜”。
此时的陈独秀未曾想到,这座西南小城会成为他人生的最后一站。
到江津城内也不是很安稳,次年5月陈独秀后来又不得不搬到江津城外的小镇鹤山坪。
在江津,陈独秀因为生活所迫,不得不频繁搬家。他
1932年10月陈独秀被国民党反动派逮捕入狱,判刑13年,虽然因为抗战爆发他被提前释放,但是数年暗无天日的牢狱生活,对陈独秀的身心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出狱之后,陈独秀从武汉到重庆又到江津,再从江津到鹤山坪,舟车劳顿颠沛数地;来到江津之后,又因生计问题,搬家频繁。陈独秀在江津先后住过郭家公馆、延年医院、施家院子、聚奎书院、溜马岗邓家院子、康庄等处。
这样居无定所的生活,对一个垂暮之人来说,不仅体力上难以支撑,心理上更是难免产生凄凉的感觉。陈独秀只得哀叹“一切均不甚如意,唯只有既来之则安之而已。”
在江津几经辗转,陈独秀最后落脚在石墙院里,算是终于有了一个过得去的安稳居所。
这个石墙院乃是前清进士杨鲁承的旧居,在当年算得上气派非凡,然而等到陈独秀入住之时,已经是年久失修,有些破败了。陈独秀住进石墙院之时,一共占了两间房,一间用作陈独秀读书写作的书房,一间则作为他和潘兰珍的卧室。这两间房都有些破旧,地面潮湿且凹凸不平。
相比居住条件,更让陈独秀心生凄凉的则是信息的闭塞。
石墙院位置偏僻,从石墙院往返一趟江津县城还有6个多小时的路程。这使得陈独秀的一些友人学生也无法时常过来探望,而且看报纸都变成一件困难的事情。陈独秀只能依靠好友邓仲纯不定期地拜访,送来报刊杂志,才能了解外界的时局和信息。
这一切都让陈独秀的精神变得压抑和痛苦,他后来给友人沈尹默的诗中将这种感觉展露无遗
湖上诗人旧酒徒,十年匹马走燕民;
于今老病干戈日,恨不逢君尽一壶。
村居为爱溪山尽,卧枕残书闻杜鹃;
绝学未随明社屋,不辞选儒事丹铅。
哀乐渐平诗兴减,西来病骨日支离;
小诗聊写胸中意,垂老文章气益卑。
论诗气韵推天宝,无那心情属晚唐;
百艺穷通谐世变,非因才力薄苏黄
陈独秀的固执
陈独秀隐居在江津,虽然他已经没有党派所属,但是国民党依旧对其不放心,派人定期监视。陈独秀看似闲云野鹤的生活其实并不自由。
据当时江津县长黄鹏基回忆,重庆方面常常派人来侦查他的行动,每一两个月便要来问问。有一次有个德国友人给陈独秀打电报问候,特务就立即登门查问。
章士钊去江津看望陈独秀,也要先经过蒋介石侍从室的批准。临别之际,陈独秀送章士钊一段路后,便停步不前,说“我只能到此为止,不能越雷池一步了”
这样的情形甚至持续到陈独秀去世。陈独秀下葬时,卫戍司令部特意派人全程监视,为他料理后事的邓蟾秋叔侄,也受到特务的严格盘查。
除掉日常生活被特务监视,陈独秀在江津的生活更是穷困潦倒,甚至常常无米下锅。
出狱之后陈独秀无党无派,蒋介石曾经邀请他出任劳动部部长,也被他严词拒绝。蒋还愿意出资10万元,让陈独秀成立新的政党,也被陈独秀拒绝。
此外,陈独秀也没有在社会上担任职务,完全是一个自由人,经济来源上甚不稳定。陈独秀晚年固定的经济来源主要是北大同学会每月300元的资助和他在《时事新报》主笔每月160元。
时局动乱,物价飞涨,这两笔钱即使能按时收到,也只能是杯水车薪,聊胜于无了。
陈独秀的友人包惠僧曾经回忆到“他们(陈独秀)院里堆了一大堆土豆,是陈独秀和潘女士种的,他们用的家具都是些破烂桌椅,生活很苦。”
朱蕴山也曾回忆:“当时陈独秀可怜得很,没有东西吃”
后人寻访到鹤山坪时,当年老人回忆陈独秀因为生活困顿,不得不和潘兰珍在住所旁种地,种些蔬菜。村民还常常看见陈独秀在乡间捡牛粪,以用作肥料。
为了生活,陈独秀几次三番卖过书法作品,但这在战乱年代的西南小城, 又有几人能识得陈独秀的墨宝,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碍于生计,陈独秀不得不接受朋友学生的接济。但是陈独秀很有原则,有两类人的钱他是坚决不收。
其一是国民党高官的钱不要。当时国民党中央秘书长朱家骅赠陈独秀5000元,这在当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但是依旧被陈独秀以“却之不能,受之有愧”拒绝。
其二是叛徒的钱不要。任卓宣曾经是我党高级干部,1928年被捕后叛变,后来做到国民党宣传部副部长,他曾经给陈独秀寄去200元大洋,而陈独秀却叫人按原址退回。
而在陈独秀最后一任妻子潘兰珍的回忆里,当家中无米下锅时,其实陈独秀还有一笔巨款,可是陈独秀却死活不肯动用。
关于这笔钱到底有多少?潘兰珍的回忆是2万元,也有说法是5000元。这笔钱是陈独秀当时在写《小学识字教本》,出版社所付的预付稿酬。
既然是预付稿酬,那么陈独秀为什么在无米下锅的时候还不肯用呢?
原来是因为当时国民党教育部长陈立夫建议将书名改为《中国文字基本形义》,而陈独秀偏偏又是一个固执的人,自己的书稿“一字都不能动”。
因为这个原因,陈独秀宁肯典当衣服也就不愿花这笔预付稿酬分毫。
就在这样的“固执”之下,陈独秀在江津过着贫苦的生活,经常半个月都看不到一点荤腥。有一次好友朱蕴山提着几只鸭子前来探望。陈独秀为此写了一首诗道:
“贯休入蜀睢瓶钵,山中多病生死微,岁晚家家足豚鸭,老馋独噬武荣碑。”
诗中的贯休是唐朝末年的画家,因为避难到了四川也曾经一度穷困潦倒。此情此景,陈独秀自比贯休,由此可见陈独秀生活的窘迫。
陈独秀的贫苦,这更像是他主动选择的结果。试想以他在中国政坛的地位,只要腰稍微弯一点,态度软一点,好日子有那么难吗?国民党时时派人请他出山,但都被陈独秀一次次地拒绝。这也足见陈独秀的风骨,宁愿过苦日子,也不会改变自己的革命意志,更不会向曾经的敌人低头。
最后的“抛”字
在江津的日子里,陈独秀一直受到心脏病和高血压等疾病的折磨。生活的窘迫,战时的医疗条件也有限,陈独秀也只能寻求偏方的安慰。
有一次,陈独秀听闻蚕豆花熬汤可以治疗高血压,便让妻子潘兰珍去弄点蚕豆花来试试。谁曾想,蚕豆花喝下去之后,陈独秀出现了腹胀的症状,几日后更是发烧,多次晕倒。虽然经过抢救,陈独秀苏醒了,但是身体却被彻底击垮,病情也不断加重。
1942年5月27日晚,饱受病痛折磨的陈独秀走完了他光辉灿烂的一生。
而此时他倾注了后半生心血的《小学识字教本》一书只标注到“抛”字,这似乎是陈独秀的宿命,他也终于抛下了所有。
晚年陈独秀
而这一个“抛”字,着实让人心痛。
抗战胜利后,陈独秀的棺木在儿子陈松年的护送下回到了故乡安庆,漂泊一生的陈独秀终于可以安定下来。
全文完
本文参考资料
寂寞江津客——陈独秀的晚年岁月
揭开尘封的历史——陈独秀客死江津的民间记忆